賀川拿起來:「不是說沒了?」
「我沒了,麗人飯店還有啊。」
賀川看了她一眼:「就一包?」
「就剩一包了,這煙平常沒人買。」頓了頓,說,「100。」
賀川笑了聲:「待會給你。」
過了會兒,他起身朝廚房走去,蔣遜以為他去拿錢了。
沒多久賀川回來,拎著一個塑料袋放在蔣遜跟前,說:「幫忙削皮。」
塑料袋里是未削皮的荸薺,7元一斤。
蔣遜看向賀川:「這似乎不在我的服務范圍內。」
賀川似笑非笑:「你什么服務范圍?」
「野導還要包干家務活?」
賀川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野導還賣煙?」
他松了手,塑料袋落到蔣遜腿上:「你吃了早飯,我可沒吃。」
蔣遜揪著塑料袋,過了會兒說:「這又不能填肚子。」
賀川坐回沙發,說:「又不是進你肚子。廚房有米,你去煮?」
「可以啊。」
「我光吃白飯?」
蔣遜說:「有飯吃不比吃這個強?」
賀川笑著:「行啊,這樣,你去煮飯,再把這個削了,我當菜。」
蔣遜:「……」
賀川說:「怎么,還是你想跑一趟幫我打包吃的?這就在你服務范圍內了?」過了會兒說,「你要是能變出其他菜,我來削皮喂你。」
「那你削吧。」蔣遜說。
賀川抬眸看向她。
蔣遜站起來,把塑料袋拎到賀川跟前,笑著:「我馬上去變,你削皮吧。」
說完,她去廚房翻了一會兒,出來的時候手上拿了一把鏟子。開了門,風雪往屋里灌,蔣遜走了出去。
別墅周圍是竹林,蒼翠茂密,此刻半白半綠,輕輕一晃,積雪就簌簌的往下掉。
蔣遜彎著腰,觀察著竹子邊上的地。她踩在積雪上,用腳掃開跟前的雪,過一會兒換一個地方,長發落下來,她抬手挽到了耳後。
她穿著一身白,走在其中,淡得像雪地幻化出來的妖,越走越遠,只剩下一尾衣角。
賀川抽著煙,站在窗邊,眯眼看著遠處那抹將要消失的白,錯開眼時,眼前一點點的黑,視線模糊不清。
看白色看得太久了。
他把煙盒塞進口袋,叼著煙,穿著睡袍,踩著拖鞋,走了出去。
蔣遜把圍巾扯高了一點,遮住了嘴,兩只手往衣袖里縮,低頭專心尋找,邊走邊用腳掃開雪,突然眼睛一亮,她蹲了下來。
後面傳來一道聲音:「怎么,祭拜土地公?」
蔣遜轉過頭。
賀川露著胸口,露著小腿和腳,清清涼涼踩在雪地上,嘴里叼著煙,手插著口袋,眼睛微微眯著,勾著笑,一臉閑適,像是夏日清晨出來散步。
蔣遜的聲音悶在圍巾里:「是啊,你要拜一拜嗎?」
賀川走近她,居高臨下:「挖什么?泥鰍?」
蔣遜說:「筍。」
「筍?」
「冬天有冬筍。」
「這里能有?」
「怎么不能?」
蔣遜轉過頭,用鏟子往下面刨土,鏟子不夠專業,今天的土又像凍住了似的,蔣遜刨得有點吃力。
賀川慢悠悠地抽著煙,冷眼看著她。她個子不算矮,但比他矮太多,一蹲下來,更顯得小,屁股又圓又翹,崩得緊緊的。
她側臉專注,睫毛濃密,鼻子挺挺的,呼出薄薄的氣,嘴角抿著,漸漸地揚起一點,這變化很細微,不仔細看,難以察覺。就在這時,她突然側過臉,仰起頭,捧起手里的東西,挑釁地一笑:「這不就是了,漫山都是。」
白皙的手上沾了幾星泥土,胖胖的冬筍正躺在她手心。
長長的煙灰被風吹落,燙在了賀川的手背。
賀川「嗯」了一聲,輕彈了一下香煙,問:「還有?」
「有。」
蔣遜站起來,活動了一下腳踝,往另一株竹子走去。
賀川跟在她身後,她在前面開路,留下小小的腳印,他踩在她邊上,留下了她的腳印,「沙沙」聲一前一後,是除了風雪之外,這片竹林里唯一的聲音。
蔣遜站定,用腳掃了掃雪,再次蹲了下來。
賀川也跟著蹲下,看了眼,說:「什么都沒。」
蔣遜說:「你要是能看見什么,我就不挖了。」
「怎么?」
「露了尖的筍都不好,沒露的才好。」
賀川問:「你怎么知道這里有?」
蔣遜指了指前面的小土包:「這塊拱起來了,周圍還有裂痕,里面一定有。」
「這樣的就一定有筍?」
「也得看看裂痕的樣子,要放射狀才行,如果只是單一的線條,里面不一定有。」
賀川懂了,看著她挖,也不幫忙。
蔣遜一鏟一鏟下去,半張臉縮在圍巾里,兩只手捏著鏟柄用力,小聲喘著氣,帶著點兒哼哼,弱弱的。
賀川吸了口煙:「你挺懂這個。」
蔣遜小喘著說:「我在這里長大,小時候滿山跑。」
「整座山都跑遍了?」
「明霞山都跑遍了。」
「爬過樹嗎?」
「爬過。」
「掏鳥蛋?」
「嗯。」
「抓魚?」
「嗯。」
「還做過什么?」
「挖筍。」
賀川笑了笑。
蔣遜捧起剛挖出來的冬筍,問:「夠吃了嗎?」
她的眼睛亮得像雪地的銀光,半張臉還悶在圍巾里,手上又沾了幾星泥,黑白交錯,極其刺眼。
賀川沒答,吐了口煙圈,正朝著她的臉,蔣遜沒避。
賀川問:「冷嗎?」
「不冷。」
蔣遜掃了眼賀川,他站了這么久,頭發上和睡袍上已經落了一層雪,半裸著的胸膛肌肉賁張。
她說:「你看起來比較冷。」
賀川笑了聲:「我不冷——」
「我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