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
賀川問:「你看我像干什么的?」
蔣遜沒吭聲。
賀川問:「怎么不說話?」
蔣遜說:「看不出來。」
賀川斜眼看她:「假話。」
蔣遜問:「愛聽真話?」
賀川看了她一會兒,眯眼笑了笑:「愛聽好話。」
蔣遜又沒吭聲。
賀川說:「真話?」
蔣遜看向他左耳,耳釘閃閃發亮。
她說:「失足男。」
賀川沒理解:「嗯?」
蔣遜笑笑,往前走著,問:「阿蟲是什么科的?」
賀川沒答,過了會兒說:「失足男……嗯?」
蔣遜神情自若地轉移話題:「那罐子長什么樣啊?」
賀川似笑非笑,晾了她一會兒,說:「大拇指高。」
「大拇指?」蔣遜看了看自己的大拇指。
賀川睨著她:「我的大拇指。」
蔣遜看向賀川的手,他兩手插著口袋,看不見。
賀川說:「手都拉過了,不知道?」
蔣遜:「……」
賀川笑了聲,左手拿出口袋,看了會兒自己的手背,也沒吭聲。
蔣遜瞄了一眼,往前走了,賀川在她身後笑了笑。
找了半天,兩人到了發現徐涇松的山坡上,蔣遜隱約在灌木叢下看到有東西閃閃發亮,她撿了起來。
是一個小罐子,鐵質的,長方體,干凈的銀灰色,棱角圓潤,樣式小巧,果真只有賀川大拇指高,罐身冰冰涼涼,晃一晃發出小粒東西的撞擊聲,灌身有幾個英文字。
是戒煙糖。
他特意回來找的東西,居然是一盒戒煙糖,而他卻還每天抽煙!
蔣遜匪夷所思,又看了一眼罐子,看仔細了,真的挺別致。
賀川走近了,問:「找到了?」
「是這個?」蔣遜遞過去。
賀川接過:「是。」應該是剛才摸煙時掉落的。
找到了罐子,兩人按原路返回,賀川在前面等著,伸出了左手。
蔣遜正低頭往上爬,一抬眼,就看見了一只大她兩倍,手心泛紅,掌紋脈絡分明,又寬又厚的手,正攤在她面前。
賀川說:「來。」
蔣遜沒動。
賀川說:「之前挺利落,現在怎么了?在想什么?」
蔣遜說:「用不著,現在我能上。」
賀川手還攤著:「剛才在想什么?」
「沒想。」
賀川笑了笑:「又是假話。」
不過也沒多說,自顧自往上走了。
回到靈泉,雪小了,偶爾飄落一兩顆,浮在泉水上,眨眼就消失不見。
手機來了電話,賀川站到泉邊的石頭上接聽。
是村長。
村長說:「賀先生,我上次跟你說過的王福,就是那位小時候在別墅里幫工的老人家,他後天就回來了,你要問的人,他應該會知道一些!」
賀川蹲下來撩了撩泉水,向村長道了謝。
放下電話,他捧起一汪泉水,低頭嘗了一口。
蔣遜一直站在邊上看著他。
賀川彈了下手指上的水,沒有回頭,說:「這水不錯。」
蔣遜說:「以前還有人想在山下開礦泉水廠。」
「沒開成?」
蔣遜搖頭:「沒開成,這里水量不大,景區沒有批准。」
賀川說:「難得。」
過了會兒,他又撩了撩水:「以前我試過兩個月,每天吃礦泉水煮的飯,礦泉水炒的菜,甚至連洗澡,有時候也得用礦泉水。」
蔣遜稀里糊塗:「嗯?」
賀川說:「都是十幾年前的事了。」
賀川回過頭,看向佇立在對面的巨石。
底寬頭尖,覆蓋著厚厚的雪,沒被雪蓋住的地方,露出了綠色的苔蘚。
賀川走了過去。
巨石陡坡,他上得很快,一下子就站到了石頭頂上,望了一眼山前,他回頭沖蔣遜說:「不上來?」
蔣遜往上攀,她踩著凸出的部位上去,幾乎手腳並用,腳底還是打滑,她的白球鞋不適合爬坡。
一只手伸了過來。
這是今天第三次,賀川把手伸到蔣遜面前。
蔣遜仰起頭。
賀川說:「手。」
幾顆雪緩緩地在半空旋轉,他背著光,臉上神情淡淡的。
蔣遜把手遞給他,他一把握住,將她提了上去。
她貼著他,離他肩膀還差一點。
巨石高聳,獨立高處。
這里是明霞山海拔最高的地方,離天空最近,雪毯綿延千里,天地一色。
他們立在雪石之上,耳邊泉水潺潺,眼前一片純白。
「我兩天後離開。」
雪粒緩緩地旋轉著,落在了他的肩頭,蔣遜看見了。
賀川看見,一顆六瓣的雪花,落在她的肩頭,純白的顏色,和她相擁相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