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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很空曠,什么人都沒有,賀川叼著根煙,拿著手電,慢悠悠地踩在雪地上。無星無月的夜晚格外冷,她沒拿擦爾瓦,不知道會跑多遠,又躲在哪個角落。賀川也不急,像在散步,手電光暗,射程又短,只能照近處,沒多久他就看見了雪地上的幾串腳印。
36碼鞋,腳印也不大。
賀川順著腳印走,一直走到了吊橋附近,才聽見輕輕的說話聲,沒見到人。他關了手電,四下漆黑一片,只有吊橋邊隱約有個人蹲在那里。
那個人輕聲說:「沒失蹤,我現在不是給你們打電話了嗎……手機丟了,就記得飯店的電話了,石老板回來了嗎……沒回啊?沒事,待會兒你把他號碼發我手機上吧……還要幾天才能回去,怎么了?」
她靜了很久,才問出一句:「沒死?」
賀川走近了,腳步輕,那人無知無覺,話筒里的聲音倒是往外擴。「住院了,應該沒太大問題,但你爸沒錢付醫葯費,問飯店里借,飯店里的人是想今年這家飯店就要歸你們家了,不想得罪你爸,結果你爸獅子大開口,要借十萬。」
「借給他了?」
「瘋了才借給他,十萬啊,不是小數目啊!不過你也早點回來啊,大家都想你了,阿胖師傅說他給了你半箱土雞蛋呢,再不回來雞蛋得臭了!」
「你們去我房里拿吧,別讓雞蛋擱臭了。」
那邊就等她這句話,歡呼一聲,直誇她心地善良。
「你爸病了?」
蔣遜剛掛電話,聽見後面有人問了聲,她回了下頭。手機屏幕的光,幽幽地照在那人臉上,那人高高站著,像座精刻的雕塑。
蔣遜說:「雪地里走了三個小時,病倒了。」
賀川問:「走了三個小時?」
「去別人家做客,半夜車壞了,摳門不肯打車,走了三個小時才走回去。」
賀川問:「那飯店怎么回事?」
「什么飯店?」
「剛電話里說的。」賀川夾上煙,又指,「那人也知道的事,什么飯店到期歸你們了?」
蔣遜頓了片刻,才答:「是富霞大酒店。」
賀川問:「那酒店是你們家的?」
「也不是……」蔣遜解釋,「三十年前,石林的爸爸來這里建酒店,買了那塊地,因為資金問題,就買了三十年,答應三十年後酒店歸蔣家。」
「蔣家?」
蔣遜說:「我有個小叔,就是孫懷敏她媽的前夫,我小叔要是沒死,這酒店會跟我爸平分。」
賀川懂了,難怪在明霞山上,蔣老頭說山下的酒店是他的,他有的是錢,蔣遜說他有命等沒命花。
賀川想了想,說:「看不出你還是個富婆。」
「不是我的。」
賀川蹲了下來,煙頭指了下蔣遜:「眼睛紅什么?」
「關你屁事。」蔣遜等著他那句「閑的蛋疼」。
賀川笑了笑,把她臉一捧,靠近了說:「注意點兒態度,別惹火了我。」
蔣遜挑釁:「惹火了又怎么樣?」
「這兒辦了你。」
蔣遜嘲笑:「你也就這點能耐。」
「本來能耐挺大。」賀川把煙叼回去,眯著眼說,「跟你有點兒下不了手。」
蔣遜沒吭聲,仍舊抱腿蹲著,下巴擱到了膝蓋上,沒話找話地問:「要是王雲山不給你,你會打斷我的腿嗎?」
「你會讓我打嗎?」
「不會。」
「今天下午是演戲?」
「不是。」
那就是沖動過去了,賀川吸了口煙,彈了下煙灰,問:「不說說?」
「說什么?」
賀川說:「等你想說了再說。」
蔣遜沉默片刻,問:「你們那里……到底怎么回事?」
賀川笑了笑,看著她半晌,吸了兩口煙,回答:「93年,德升集團在我們那兒辦廠,那個年代沒太強的環境意識,後來得病的人漸漸多了,有人抗議,但成效不大。06年的時候,他們請來王雲山做環評。」
蔣遜問:「那家集團能一手遮天?」
賀川說:「省里最大的企業,縣里龍頭企業,上市集團,根基太深,小老百姓斗不過。」
「你呢?」
「我就是一暴發戶的兒子,斗不過。」
「那你為什么還要斗?」
賀川沉默,似乎很難回答這個問題。
蔣遜想,他要么說自己是正義之士,環保人士,要么就是家里誰生病過世了,他要報仇,誰知賀川卻說:「我們家的地,就是賣給了這家集團。」
蔣遜愣了愣。
賀川又抽了兩口煙,說:「德升集團的第一家工廠,就建在了我們家的地皮上。」
蔣遜想了想:「你愧疚?」
「也沒。」
「你爸媽……」
「過世了。」
「癌症?」
賀川笑了笑:「沒那么狗血,我爸心梗,我媽傷心過度,沒熬幾年。」
蔣遜問:「那你做這些……」
賀川說:「你不懂。你說高安和張妍溪是為了什么?」
蔣遜說:「我無法理解這種正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