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1 / 2)

屠路 金丙 2028 字 2022-1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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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到後半夜,賀川和蔣遜才走出旅館,整條街萬籟俱寂,路燈下,兩人的影子被拉得長長的。

晚上溫度低,蔣遜收了收領口,把脖子一縮,賀川給她戴上頭盔,說:「我開。」

蔣遜不肯:「我來。」

這次賀川沒理她,直接跨了上去,朝蔣遜擺了下頭:「上來!」

蔣遜只好坐了上去。

他今天穿了件黑色的休閑西裝,面料考究,摸在手上很舒服,蔣遜第一次坐他後面,才發現他的背又寬又厚,遮住她全部的視線,也能擋住她前面所有的風。

蔣遜環住他的腰,貼牢他的背,街景像快進的畫面,一幀幀看不清,只剩呼嘯的風聲,還有她穩穩的心跳。

房子里漆黑一片,另外兩個人早就扛不住,回來睡了。賀川開了門,蔣遜在邊上給他開燈,等他把車推進去停好了,她才往樓上走,賀川去廚房拎了壺水跟在她後頭。

進了卧室,賀川關上門說:「換床單。」

蔣遜打開衣櫃,望著上面:「是這個么?」

賀川看了眼:「就這個。」

蔣遜把椅子扯到跟前,踩上去拿到了床單,跟著扔到了床上。賀川給她倒了杯熱水,說:「涼了喝。」

蔣遜口渴了,等不及放涼,吹了幾下就喝了。兩人把床單鋪好,一起去衛生間洗漱,洗完澡刷牙,賀川站她後面,盯著鏡子看。

蔣遜含著牙膏,從鏡子里瞥了他一眼,賀川拍了下她屁股:「待會兒穿睡衣。」

蔣遜笑著哼了聲。

今天大家都累,躺上床,一沾枕頭就困了,蔣遜扯了下睡衣袖子,要睡不睡的說:「你這衣服有味道。」

賀川問:「什么味?」

「不知道,挺香的。」

賀川湊過去聞了下,蔣遜問:「聞到了嗎?」

「嗯。」

「什么味?」

賀川瞥了她一眼,黑燈瞎火,還是能看見月光下她的笑容。他在她胸前咬了一口,說:「奶味。」

蔣遜呵呵笑,拍了下他的頭:「睡覺!」

賀川揚唇,讓她枕到胳膊上:「睡吧。」

一覺天明。

上午8點30分,關於這三天的新聞,第一次正式登上正規新聞網站,圖文並茂,撰稿人署名宋波、王媛媛。

一段錄音流傳網絡,錄音里的人說:「你想要多少,可以開個價。」

「條件呢?」

「我要那份報告。」

……

「那份是假的,你不知道?」

……

「嗯,就等你開價。」

……

「德升集團每年的創收能養活上萬家庭,交上去的稅能建大量的基建工程,這么多年下來,捐助了百所學校,救過數不清的白血病兒童,我正正經經工作,這當中的每一分也有我一份,你們的行為很正直,可你們只看見了你們想看見的,忽視了一家企業在生產之外做的一切努力。」

「你只看見了你們想看見的,忽視了他們用礦泉水代替飲用水,三百條人命也有你的一份。」

錄音一經發出,數小時內被轉載十幾萬次,且勢頭越來越猛。

上午3小時,省台各新聞熱線被群眾打爆,采訪車上了路,半途被叫回,有車已經開進寧平鎮,被人及時攔下,攝像機被搶奪。

王瀟氣喘吁吁跑回來,喊:「采訪車跟去吃飯了,我看到那個齙牙也在,拉著那些記者去吃飯了!」

阿崇氣道:「什么?吃飯?他們這個點吃飯?」

王瀟提醒:「現在就是飯點啊!」她嘆氣,「真黑暗,這些記者太沒良知了。」

一時無人說話,半晌,才聽見一道聲音:「不是記者沒有良知。」

眾人望過去,是高安。

高安站在窗邊,正抽著煙,陽光灑落,他一半明亮,一半灰暗。

「不是記者沒有良知,而是良知需要妥協,非黑即白是理想主義,誰都想當英雄,但我們不得不向現實低頭……」高安說,「可我們也在抬頭。」

他走到陽光下,太陽明晃晃,明明沐浴在光中,地上卻還落下他一道影子。

「無論站在哪里,光芒多耀眼,周圍總會伴隨一道黑,萬事有兩面,萬人有兩心,一顆正義的心,一顆妥協的心,兩顆心都不能失,因為這是社會。」他們不得不向現實低頭,可他們也在抬頭,這是他花費九年學會的道理。

這間房子里,站著三名記者、一名義工、一個商人、一個醫生、一個應屆畢業生,他們在不同的時間起步,從不同的方向走來,今天都站在同一個地方,踏上同一條路。

因為崎嶇,所以堅持,因為懂得妥協,所以才始終沒有放棄。

這是一條屠路,比她走過的任何路都要漫長,比她經歷過的任何賽道都要艱險,比她在任何賽事中沖破終點的意義更加之重。

蔣遜想,無論將來她在哪里,始終都會記得今天一名記者說過的話:

萬事有兩面,萬人有兩心,一顆正義的心,一顆妥協的心,兩顆心都不能失,因為這是社會。

他們不得不向現實低頭,可他們也在抬頭。

***

到了下午,時機到了,采訪車被攔截的照片發到網上之後,一份2006年的環評報告公布網絡。

炒了三天,第一天網絡上與之有關的帖子統統被刪除,第二天帖子死灰復燃,第三天萬人|簽名,今天,環評報告公之於眾,網民嘩然。

王瀟不解:「就是這個環評報告?為什么要找九年前的報告,不能現在讓專家來檢測?」

張妍溪教她:「你看,采訪車到了哪里就回去了?」

王瀟說:「鎮口。」

張妍溪說:「誰能讓環評師來這里?」

王瀟想了想,沒人。

可是有了這份九年前的環評報告,一切就不一樣了,網絡三天炒得沸沸揚揚,行|賄造假,綁|架威脅的事實再也無法掩蓋。

很快的,那邊派了人來,一談就是數小時,直至入夜,里面的人還沒出來。

阿崇的父親也趕來了,帶來了更多的體檢報告和舊檔案,王瀟見到人,臉紅紅的喊了聲「伯父」,阿崇的父親沒空理她,跟著水叔和記者們去找那些村民。

村民們對「癌症」兩個字諱莫如深,很多人不願提,很多人不承認自己有癌症,高安幾人需要更多的人作為受害者站出來,因此一直像陀螺打轉一樣走完一家又走一家。

終於都回來了,已經過了11點,蔣遜和張妍溪在廚房給他們做宵夜,賀川進來,站蔣遜邊上摸了摸她的頭,看向鍋子說:「粥?」

「雞粥,放了雞絲。」蔣遜說,「待會兒再下點面條,炒兩個菜。」

賀川說:「哪用這么麻煩,讓武立去買就行了。」

「給你吃好的你還啰嗦?」

賀川笑了笑:「你做著,別碰到手指。」

蔣遜趕他:「知道了,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