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七、七夕射月(2 / 2)

上品寒士 賊道三痴 2104 字 2022-11-23

陳尚、陳操之笑著走開去左舷,冉盛心卻是沉甸甸,方才潤兒稱呼三位叔父可是把他也包括在內了,他是潤兒的叔父,這讓他怎么向潤兒開口表白!

冉盛目視沉沉湖水,心道:「若是當初阿兄不讓我歸依陳氏宗族豈不是好?」搖了搖頭,又想:「當時年幼,未預料到會有今日之事,而且我既不能奉祖宗姓氏,陳氏於我有大恩,那就只有姓陳,再冒他姓實為不孝,各姓譜牒具在,不是想冒什么姓就能冒什么姓的,也只有錢唐陳氏肯為我一力遮掩。」

冉盛徘徊久之,忽去艙中取他的五石弓來,側身西望,引弓射月,弓弦「錚」的一聲震響,那支箭筆直朝天際新月激射而上——

身後的黃小統咋舌道:「小盛將軍要把月亮給射下來啊!」

冉盛目力極佳,雖在夜里,也能清楚地看到那支箭升上數十丈空中,便呈弧形落下,落水無聲無息,不起半點波瀾。

……

謝道韞多年未向天孫娘娘乞巧,自去年始祭拜祝禱,那時小菲予還在她腹中,求平安分娩,今年則是求小菲予平安長大,乞巧畢,將瓜果等祭品分給婢仆舟人食之——

次日舍舟登岸,繼續乘車馬陸行,午後天淅淅瀝瀝下起雨來,謝道韞從車窗里招手,馬車停下,陳操之便上了謝道韞的馬車,見小菲予抱在因風懷里,甜甜地睡著,額角上細細的小痱子淺淡下去,說道:「這場秋雨一下,天氣就會涼爽一些了,小菲予怕熱——」

謝道韞笑眯眯看著陳操之,問道:「陳郎大約何時能回冀州?」

陳操之笑道:「年前總要趕回去,怎么了,阿元還想回冀州當我的佐吏?我也真的需要你相助。」

謝道韞側頭憐愛地看了一眼小菲予,說道:「後年吧,待小菲予斷了乳、長大一些,我才能脫開身。」

正說著,小菲予醒來了,吧嗒了幾下小嘴,哇哇哭起來,她餓了——

「啊呀娘子,菲予小娘子要吃乳了。」因風趕緊將小菲予遞給謝道韞。

謝道韞看了陳操之一眼,臉一紅,有些遲疑,只嗚拍著小菲予,不肯解衣。

因風「格」的一笑,讓車夫停車,她下去了,與柳絮她們同車去。

陳操之低笑道:「趕緊喂乳,菲予哭得傷心啊。」

謝道韞伸右手修長食指,虛點了一下陳操之,眼眸一橫,這才微微側過身給小菲予喂乳——

嗯,看著大才女撩衣喂乳,真是妙趣橫生,陳操之感嘆道:「阿元瘦弱,我原擔心你奶水不夠小菲予吃,想著另覓乳母呢,未想你味濃量足,把小菲予喂得又白又胖,當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謝道韞「嗤」的一笑,岔開話題道:「陳郎,那李靜姝想讓桓玄與我家芳予聯姻,只恐麻煩不小。」

陳操之道:「只是空頭允諾,到底要不要這門親事,以後再看,難道還反悔不得了嗎!」記起王珣之事,便對謝道韞說了。

謝道韞道:「王元琳才智高華,但太過傲氣,不過名門子弟大都如此,劉尚值他們以前不也說我和幼度傲慢嗎。」

陳操之一笑,說道:「王元琳對潤兒甚是用心,但卻沒有機會向你我那樣有長期交往的機會,我亦不知道此事能偕否?而小盛,恐怕是與潤兒無緣了。」

謝道韞想著自己與陳操之相知相戀的往事,微笑道:「涇河公孫樹下那樣的豎笛曲,人世間哪能時時得聞。」又道:「小盛只有另覓良配了。」

陳操之輕嘆一聲,轉而道:「三年前我與安石、祖言公說了三姓聯合往信安、邵武開荒辟地之事,前日又再說起,明年應該可以實施了,我自鄴城帶回的五萬金,有三個用途,其一就是用於募集人手、組建私兵南下開荒;其二是用於水利通航,我想打通錢唐至京口的水道,這樣既便於灌溉,長江的航船也可以直達錢唐;其三是在明聖湖東面的海岸建一個海港,造巨舟通海運,這亦是為家族後路計,狡兔三窟嘛。」

謝道韞道:「好,我會盡力助陳郎做好這三件大事的。」

……

七月十八,陳操之一行四百余人趕回錢唐陳家塢,在吳郡求學的陳宗之已於七月初回到錢唐,陳操之見十七歲的宗之長身玉立,風儀絕佳,考問其儒玄經典,應答如流,宗之游學數年,性情亦漸開朗,不似兒時那般拘謹——

二十三日,陳氏族人在玉皇山陳氏家廟舉行了盛大的祭祖典禮,陳操之又領著妻兒到父母墳前祭拜,陳母李氏的陪嫁丫環英姑現已年近六旬,老眼昏花了,見到陳操之,歡喜得直抹眼淚——

老族長陳咸白發蒼蒼,身體已衰老不堪,見長子陳尚和十六侄陳操之攜妻帶子回來,極是欣慰,七月二十九,老族長陳咸含笑而逝,陳尚、陳操之等人雖然傷感,卻不甚悲戚,老族長陳咸壽過七旬,親眼見到家族興旺,此生無憾事。

陳咸的葬禮極其隆重,隆重主要是指吊客如雲,會稽、吳郡、新安、東陽數郡的士庶大族皆派人前來助葬吊唁,遠遠近近,吊客萬人,昔日袁紹喪母,歸葬汝南,會葬者三萬人,袁氏四世三公,而錢唐陳氏只是新興大族——

依陳咸遺囑薄葬,不設石槨、不以金玉隨葬,封樹亦簡仆。

陳尚依制要守喪三年,陳操之作為侄子,也要守大功之禮,服喪期為五個月。

遠在建康的皇帝司馬昱聞知陳操之要為伯父守喪五個月,不禁大為著急,即下詔命,奪情起復,召陳操之回建康,詔命於八月二十一日便送抵錢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