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節度三州(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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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落山的時候,余暉把白龍江兩岸郁郁蔥蔥的樹林染上一片金黃,白龍江水即淺且清,水流平緩,水底是一塊塊從山上沖下來的石塊。

達布把腳伸進了江水,踩住一塊光滑的石塊,冰涼的江水使達布禁不住打了一個寒戰,左腳火辣辣的疼痛卻稍微減輕了一點。達布和哲蚌坐在河邊,兩人在夕陽下坐了很久了,貪婪地把所有景色盡收眼底。

天漸漸黑了,哲蚌回頭對身邊的達布發出感嘆:「白龍水真清啊!蜀人不堪一擊,卻占著這么好的地方,干脆我們占了階州,把部族全部搬過來吧。」

達布是吐蕃部族軍的的首領,他面色黝黑,眼睛朝內陷,頭發微卷,左額上有一塊傷疤。達布沒有哲蚌樂觀,他用腳踢打著白龍江水,道:「我們吐蕃人以前是何等強大、何等輝煌,西抗大食,北拒回鶻,滅吐谷渾、征服南詔國,還在長安城內縱橫馳騁,小小黨項人,不過是依附於我們的小部族。可誰能想到,萬物輪回,現在黨項人逼得我們無立錐之地。你可知道是什么原因嗎?」

哲蚌崇敬地看著達布,聽達布說下文。

達布沒有繼續說下去,拿起鐵盔,盛滿江水,連喝了幾大口。喝完水,達布指著天空,對哲蚌說道:「你看,這天空無邊無際,是多么遼闊,唐人的土地就和這天空一樣寬廣,唐人的軍隊就和星星一樣多,我們吐蕃舉全族之力和唐人打仗,雖說打了無數勝仗,占了不少土地,可終究傷不了唐人根本,贊結爺爺說過,吐蕃人就是和唐人打仗太多,被唐人拖跨累死的。」

江水是從高山上流下來的,水溫很低,達布打了一個寒戰,把腳從江邊縮回,道:「黨項人夾在就我們吐蕃和唐人之間,哪邊勢大,就投靠哪邊,反而越來越強大了。我們要學黨項人,不必和蜀人硬碰硬,我們現在勢弱,不去打階州城池,就在村子里搶些財物,能夠過冬就行了。」

哲蚌對於達布不打城池的主張並不理解,他道:「蜀人懦弱,我們占了階州,這白龍江就是我們的,女人、老人就能好好過一個冬天了。」

達布道:「你看我這額頭上的傷疤,就是蜀人砍的,這幾年,我們和蜀人交手不少,蜀人並不好惹,昨天我們打敗的肯定不是蜀軍的主力部隊。我們若打下了階州,蜀軍定會報復。我們部落才多少人,殺人一千,自損八百,過不了多久,我們部落就沒有能戰之士了。」

達布所帶六百吐蕃人,都來自吐蕃的渾末部。

渾末部是吐蕃的新部落,興起不過百年,這個部落的出現,緣於一場內亂。公元八四六年,吐蕃兩大勢力為爭贊普之位,大動刀兵。按吐蕃慣例,富家豪族出征都隨帶奴仆,奴仆平時為主人耕牧,出戰時隨從主人服兵役。在這次戰爭中,大量奴仆脫離主人,自相糾合為部落,散居在甘、肅、瓜、沙、河、渭、岷、疊、宕等州,後來,不少吐蕃平民也加入這個部落。

甘、蘭等州,本屬唐之河隴地區。安祿山叛亂之時,唐朝在河隴的精兵全部被抽到內地平定叛亂,邊防空虛,吐蕃趁機侵占了河隴地區。公元八四七年,沙州人張議潮在沙州起事,沙州唐人群起響應,張議潮很快收取了甘、蘭等州,唐宣宗置歸義軍於沙州,以張議潮為節度使。唐哀帝的時候,群雄並起,唐室衰弱,張議潮的孫子張承奉自立為白衣天子,建號西漢金山國。

唐朝內亂的時候,吐蕃王國也因連年征戰而國力大傷,最終四分五裂,不復強大。而回鶻、黨項勢力不斷侵入金山國,經多年交戰,在公元九一一年,回鶻兵逼近沙州,張承奉力屈求降,奉回鶻可汗為父。

渾末部恰好在金山國的地盤上,金山國里,吐蕃人與唐人雜居良久,相互同化,金山國其實是一個統治漢蕃兩族的政權。達布祖父結贊是金山國的左武衛上將軍,和回鶻人打仗時,戰死在疆場。金山國滅亡後,達布所在的部落,不斷東遷,最後來在卓尼一帶放牧。

此時,黨項拓跋部落已強大起來,不斷向東向南擴張。達布率部族軍和拓跋部騎兵多次交戰,八月中旬,達布率軍和拓跋部騎兵大戰於卓尼北部,達布全族軍隊不到二千人,不敵大隊拓跋騎兵,傷亡過半,達布率著剩余的六百人馬和部族婦孺一路南逃,最後來到階州境內,安頓了部族婦孺,達布就帶軍竄入階州搶奪財物。

擊敗階州軍隊後,部族軍士都很高興,達布在小時候,跟著祖父到過京兆府、大梁等地,因此,達布的眼界遠比一般吐蕃人更為開闊。對於白天的勝仗,他一點都不高興,反而對於部族的前途陷入了深深的憂慮之中。

達布在駐營之後,派出了四名軍士守在東面的草叢中,以免被人偷襲。達布和哲蚌誰都沒有想到,盡管他們嚴密布防,兩名黑雕軍軍士還是悄悄地潛到了白龍江邊的草叢里,接近了他們的營地。

吐蕃人以少敵眾,大敗階州步軍,石虎這才知道吐蕃人的歷害,對吐蕃人的戰斗力另眼相看。黑雕軍重新編組的時候,每一營都建有偵察隊,編制為五十人,以原來的獅營偵騎為骨干。石虎仔細詢問了吐蕃人的裝備、戰術後,把二十名經驗豐富的獅營偵騎全部派出城去,查探吐蕃人的動向。

獅營偵騎周青和武家英是老搭檔了,接到任務後,兩人換上了黑色和綠色相間的偵察服,便消失在夜色中。

兩人的的搜索區域是白龍江右岸,周青和武家英沿河岸小心翼翼地搜索著。在距離階州城二十里的白龍江右岸,白龍江有一個轉彎處,此處江水比一般的河面更為寬闊,水流平緩,右岸是江水沖積而形成的小平地,林木茂盛,雜草叢生,是駐營的好地方。

周青和武家英一前一後潛入了草叢中。周青彎著腰,腳步緩慢,警惕地觀察著前面的情況。一般情況下,敵人都會在營地周圍布置一些哨兵。白龍江岸邊草木茂盛,哨兵若潛伏著不動,則極難發現。

聽到隱隱約約戰馬的聲音後,周青和武家英知道他們找到了吐蕃人的營地。倆人馬上匍匐著前進,行進速度極慢,盡量減輕響動。夜色中,整個河岸都是一片蛙叫蟲鳴,周青和武家英爬行的輕微響聲,全部被蛙叫蟲鳴所掩蓋。他們不敢靠得太近,爬到距離吐蕃人營地約六百米的地方便停了下來,這里已能清楚地看到吐蕃人的帳篷。

周青找到潛伏點後,便安靜地趴在草叢中,觀察吐蕃人的動向。河岸邊的蚊子體形碩大,欣喜若狂地圍著周青盤旋,嗡嗡的聲音在四處響起。周青是澶州人,從小最喜在茶館里聽書,楚漢爭霸中的「破釜沉舟、十面埋伏、四面楚歌」等故事早已爛熟於胸,面對蚊子的包圍,周青算是真正體會到什么叫「十面埋伏」,什么是「四面楚歌」。因不清楚敵軍的哨位,周青不敢有任何驅趕蚊子的動作,只有把頭埋在手臂上。白龍江邊的蚊子不屈不撓地發動著進攻,在午夜時分,周青已被蚊子咬得麻木了。

難熬的夜晚在周青的祈禱聲中萬分緩慢地過去了。第二天一早,光芒萬丈的陽光從雲層中射了出來,白龍河岸邊籠罩在一征薄霧中,河水的潮濕味道四處彌漫,忙碌了一個晚上的蚊子兵團心滿意足地散去了。

吐蕃人陸續從帳篷里走了出來,數十人就在營地周圍,給樹木和花花草草施肥。周青在草地上伏了一晚上,看到吐蕃人施肥十分暢快,下腹也隱有漲意,周青作獅營偵騎已很久了,早已練出了不隨地大小便的絕招,下腹一漲,周青就開始轉移思路,想象以前在鄭州見過的一個漂亮娘子。

周青有效地轉移了注意力,但空氣中,飄來一股新鮮的臭味。吐蕃營地的臭味不會傳這么遠,周青頓時警覺起來,他仔細觀察臭味的來源處,瞅見一個吐蕃人蹲在草叢中,也在行方便之事。周青馬上意識到這個吐蕃人肯定是哨兵,於是趴在地上不敢動彈。

武家英在周青的左側,他距離吐蕃人較遠,視線不如周青,兩人早有默契,周青不動,武家英也就不會動。但是,現在即便周青動了,武家英也不敢稍有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