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回鶻商隊(五)(2 / 2)

阿思被關在一間小屋子,萬念俱灰,若是刺殺不成功被當場格殺,也就萬事皆休了。現在這樣不知要經受多少折磨,阿思曾有過自殺地心思,可是為了防止阿思自殺,軍情營軍士搜走了阿思全身所有東西。小屋里面沒有任何尖銳的物品,沒有合適的工具,自殺其實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

小屋里沒有床,阿思抱著膝蓋坐在地上,外面北風亂得呼呼響,透過牆頂的小窗戶,吹到阿思身上,頭上的傷口在寒冷下越發地疼痛。

阿思年齡其實還小。這一天經歷了太多地事情,她身體也乏透了,天要亮的時候,阿思把被子裹在身上,靠著牆睡著了。睡夢中,又回到蘭州地家中,睡在柔軟溫和的大床上,床頭上放著香噴噴的馬奶子和黃澄澄的烤羊肉。

美夢沒有持續多久。就被一聲叫喊打斷:「起來了。」隨後。一名親衛把阿思裹在身上的被子一把拉開。

阿思睜開眼睛,還沒有完全從夢境中清醒過來。見到有人如此粗暴,大聲地回鶻語罵了一聲。

軍士不懂回鶻語,但聽到其口氣,知不是好言語,上前又踢了阿思一腳,嘴里罵道:「這個回鶻小娘子,真他媽的麻煩,若依我地脾氣,一頓暴打,她什么都說了。」

另一個軍士心情比較好,笑道:「段七郎,你今天早上脾氣怎么這么大,晚上想娘子了吧,這個回鶻女子,長得還真不錯,細皮嫩肉地,你如何下得了手。」

「長得再好有什么用,刺殺節度使,真是吃了豹子膽,她早遲脖子上要吃上一刀,不過,真地可惜了,如花似玉地小娘子。」軍士說完,咽了一下口水。

這兩位軍士見阿思是回鶻女子,想當然地認為她聽不懂中原話,且此女子又是刺殺節度使的重犯,絕對難逃一死,因此,相互談論的時候沒有回避她。

阿思聽到兩個軍士的對話,特別是聽到脖子要吃一刀時,心中一片冰冷,雖說她作好了必死地打算,可是刺殺當場沒死,勇氣也就消了一半,現在聽說難逃一死,眼淚水順著臉頰一串串地流了下來。

阿思在小屋里作美夢的時候,錢向南可沒有閑著,通宵達旦地審訊著捉住的回鶻人,大部分回鶻人都是響當當的硬漢子,經受住了軍情營軍士地暴打,烏海作為能夠進入側廳的回鶻人,當然受到了足夠多的照顧,被打得皮開肉綻卻一言不發。

但是,任何隊伍都不是鐵板一塊,有兩名回鶻人還是經不住嚴刑,把斯爾丁的真實身份招了出來,一名回鶻人甚至把阿思和葛薩的關系一並交待了出來。

葛薩和阿思雖然相好,但並沒有訂婚,除了吐少度府中之人,知道此事的人極為有限,軍情營並沒有掌握葛薩和阿思相好之事。

「我猜得沒錯,斯爾丁果然是阿思,更妙的是阿思居然和葛薩相好,這一夜總算沒有白熬。」一大早,錢向南紅著眼睛,前往節度使府上報告這個消息。

清晨的鳳州城,涌動著前所未有地活力,匆匆忙忙的商人,不斷從錢向南身邊經過。

賣早餐的小店也開張了不少,回鶻人的大餅、南方人喜歡吃的稀飯、北方人愛吃的大饃和其它面食,星羅棋布地出現在街道兩邊,陣陣香味讓人食欲大開。

錢向南忙了一晚上,早上沒有胃口,只是胡亂吃了幾口,此時見到色香味俱有的早餐。不覺食欲大開。

錢向南在一家太原人開的小店停了下來,這是一家極具太原風味地小店,店前豎著一根家旗桿,上面飄著一面旗幟,旗幟上有「太原湯餅」四個大字,上面還綉有一首小詩:天下面食數太原,山珍海味難比鮮,味在東西南北地。舌上涇渭天上天。

錢向南讀了一遍小詩,對面主人笑道:「你這小店口氣還真不小,有什么好吃地?」

小店主人是位五十多歲的漢子,見到錢向南騎著高頭大馬,知是有身份地人,滿臉堆笑道:「我這里有個特色面食,叫八姑面,味道可好得很。客官嘗嘗便知道,絕不吹牛。」

錢向南下馬道:「今天就嘗嘗你的手藝,看你是否吹牛。」

那漢子笑道:「不好吃不給錢。」

說完,揭開一個用濕布蓋的木盤,左手端碗。右手用削尖的筷子沿盤邊向沸鍋中撥出面條,山西漢子動作嫻熟,面條就如絲雨般落在鍋中,一會。熱氣騰騰的八姑面就煮好了,那漢子撈出面條後,又澆上幾塊羊肉澆頭。

此面味道極為鮮美,錢向南和兩名親衛吃得帶勁,都沒有說話,只顧低頭吃面。

那漢子是個有名的風趣人,最喜歡講故事,見三人吃得認真。很有些得意,就在錢向南耳邊講起了此面地來歷:「小店此面看似簡單,其產是很有來歷的。」

他見到錢向南並不反感,又講道:「相傳在貞觀年間,八百里秦川天旱三年,顆粒不收,天子下旨百姓向綿山求雨,果然大雨傾盆而下。救活了庄稼。為此天子帶領滿朝文武赴綿山朝聖,隨同前往的還有他的叔妹世姑。豈料世姑到達綿山後。就拜五龍聖母為師,不願再返長安。一日,她為一老婆婆做飯,但她自幼生長在皇宮,哪會做飯呢?所以和面時,面干了加水,水多了加面終久和成了稀面,實在無法下鍋。於是順手拿了一只筷子向鍋里撥面,但是怎么撥也撥不斷,結果便撥成了長面,老婆婆吃飯時,順口問了一聲:孩子,這叫什么?可是世姑卻因心慌將這字誤聽為你字,此時她已身入空門,不願再說真名,只好將乳名說了出來:叫八姑。從此,山西便有了「八姑」這種面食。」

那山西漢子講的時候,神采飛揚,就如這一切是他親眼所見一樣,他講完之時,錢向南也剛把八姑面吃完,錢向南笑道:「面好,你講得也好。」錢向南摸出一串周元通寶,扔給那山西漢子,道:「不用找了,多的是給你的常錢。」

這是山西漢子早上的第一單生意,得了一個大彩頭,他心情好極了,臉都笑出了花,道:「客官,下次我再給你講上一段。」

侯大勇按照軍隊地老習慣,每天起得很早,錢向南進來這時,他已經鍛煉了近一個半小時,汗水已把衣服打濕了。小璐今天也醒得極早,秋菊抱著她,也來看父親鍛煉。

血緣真是一個奇妙的紐帶,盡管侯大勇沒有多少時間來陪小璐,可是小璐卻對侯大勇很是親熱,已經會走路的小璐,想撲到場子中間,卻被秋菊抱住,極不耐煩的小璐在場邊哇哇地叫著。

侯大勇練完之後,擦干了身體,對小璐拍拍手。秋菊這才放開了小璐,得到了解放的小璐,扭著小屁股,一搖一擺撲到侯大勇懷抱。

錢向南走進院子,正好看到這一幕,心中一熱,他也有一個女兒,不過比小璐年紀大得多,就要滿十歲了,看到侯大勇抱著小璐,心里感嘆:「這些年四處奔忙,沒有抱過女兒幾次,女兒一轉眼就長大了,現在想抱都沒有機會了。」

「斯爾丁真是阿思,還是葛薩地情人?」

「已經查實了,斯爾丁就是阿思,和葛薩相好,只是還沒有訂婚,但是,吐少度府中之人都知道這一層關系。」錢向南肯定地答道。

侯大勇道:「難怪吐少度把位子傳給葛薩,吐少度沒有兒子,女婿當半子嘛,我們現在有了和葛薩討價還價的籌碼了。錢郎,此事辦得好。」

錢向南若有所思地道:「以前吐少度是蘭州別將,現在葛薩已經當上了蘭州別將,事隨人變,不知阿思在他心中,到底有多重的份量。「

侯大勇點點頭,道:「吐少度一死,阿思也就失去了依靠,若葛薩翻臉無情,阿思也就沒有多大價值,不過,若葛薩無情,則失去了道義,我們也可以利用此點作文章。階、成、鳳、秦四州底子太薄,需要好好休養生息,回鶻內斗,對我們只有好處,誰處於弱勢,我們就稍稍扶他一把,始終維持回鶻兩大勢力的均勢。」

錢向南是最接近侯大勇內心地一個人,石虎、郭炯、何五郎等人都是侯大勇的心腹愛將,跟隨著侯大勇從滄州一路殺來,他們現在都身居高位,各領著一攤子事,每天忙於應付,不可能象黑雕軍初建之時,天天和侯大勇混在一起,錢向南卻是侯大勇的影子,成天跟在侯大勇身後。

侯大勇身上總有一些神秘的東西,收服吐蕃,分化回鶻,件件事情都讓人回味無窮,錢向南心中卻隱隱有一絲不安,可到底為什么不安,他卻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