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2 / 2)

「仆人等著要回音。我說你今天正好有空。那個時候你不是沒事嗎?」

克利斯朵夫盡管慪氣慪氣,盡管賭咒說不去,也是沒用,這一下他是逃不過的了。到了邀請的時間,他臉上挺不高興的開始穿扮,心中可並不討厭這件意外事兒把他的鬧別扭給制服了。

克里赫太太當然一眼就認出,音樂會中的鋼琴家便是那個亂發蓬松的,在她花園牆頂上伸頭探頸的野孩子。她向鄰居們打聽了一下他的事,被孩子那種勇敢而艱苦的生活引起了興趣,想跟他談談。

克利斯朵夫怪模怪樣的穿著件不稱身的常禮服,象個鄉下牧師,膽怯得要命的到了那里。他硬要自己相信,克里赫母女當初第一次看見他的時候來不及辨清他的面貌。穿過一條很長的甬道,踏在地毯上聽不見一點腳聲,他被迫人帶到一間有扇玻璃門直達花園的屋子。那天正下著寒冷的細雨,壁爐里的火生得很旺,從窗里可以望見煙霧迷濛中的樹影。窗下坐著兩位女人:克里赫太太膝上擺著活計,女兒捧著一冊書,克利斯朵夫進去的時候她正在高聲朗誦。她們一看見他就很狡獪的互相遞了個眼色。

「哎,她們把我認出來了,「克利斯朵夫想著,心慌了。

他小心翼翼的,可是很笨拙的行了個禮。

克里赫太太愉快的笑著,對他伸出手來。

「你好,親愛的鄰居,」她說。「我很高興見到你。自從那次音樂會以後,我就想告訴你,我們聽了你的演奏多么愉快。既然唯一的辦法是請你來,希望你原諒我的冒昧。」

這些平凡的客套雖然有點兒俏皮的意味,可還有不少真情實意,讓克利斯朵夫松了口氣。

「哦,她們並沒認出我呢,」他想著,心寬了。

克里赫小姐正闔上書本,很好奇的打量著克利斯朵夫;她的母親指著她說:

「這是我的女兒彌娜,她也很想見見你。」

「可是,媽媽,我們並不是第一次見面啊。「彌娜說著笑了出來。

「噢!她們早認得我了,」克利斯朵夫想到這個又慌了。

「不錯,「克里赫太太也笑著說,」我們搬來的那天,你來看過我們的。」

小姑娘聽了這些話,越發放聲大笑,而克利斯朵夫的窘相使彌娜更笑個不住。那是種狂笑,連眼淚都笑出來了。克里赫太太想阻止她,可是自己也禁不住笑;克利斯朵夫雖然局促不安,也不由得跟著一起笑。她們那種高興是情不自禁的,教人沒法生氣。可是彌娜喘了口氣,問克利斯朵夫在她們牆上可有什么事做的時候,他簡直不知所措了。她看著他的慌張覺得好玩,他卻心慌意亂,結結巴巴的不知說些什么。幸而克里赫太太叫人端過茶來,把話扯開了,才給他解了圍。

她很親熱的問他生活情形。但他的心還沒放下。他不知道怎么坐,不知道怎么抓住那搖搖晃晃的茶杯;他以為每次人家替他沖水,加糖,倒牛奶,撿點心,就得趕緊站起,行禮道謝;而常禮服,硬領,領帶,把他緊箍著,使他身子僵直象戴了個甲殼,不敢也不能把頭向左右挪動一下。克里赫太太無知道怎么抓住那搖搖晃晃的茶杯;他以為每次人家替他沖水,加糖,倒牛奶,撿點心,就得趕緊站起,行禮道謝;而常禮服,硬領,領帶,把他緊箍著,使他身子僵直象戴了個甲殼,不敢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