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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多了出入境管理中心那邊給出的隱形時限，刑偵這邊本就緊迫的工作頓時更加緊張起來。

好在海東區派出所的基層民警給提供了戴維最新的影像資料，畫面里，金發藍眸的外國人五官深刻而英俊，那雙湛藍天空色的眼睛隔著屏幕都好像在放電。

「這些歪果仁真是從不知道內斂為何物。」劉胖隨口道。

「他這樣的長相——」聞聽非雖然不是顏控，但是也得承認，戴維這種長成一幅隨便站出去絕對可以直接刷臉賺錢的模樣的男人，混到如今偷渡成為黑戶的地步，其實是比較罕見的。

聞聽非想了想，輕聲道：「不過他失憶了，我覺得這是一個有些可疑的點。」

劉胖也點了點頭，「走，先去大宋那邊把攝像頭里的監控視頻用程序跑一遍，看看能不能有新發現！」

人臉識別技術在警方內部其實並不是什么新課題了，只不過在實際使用上卻一直因為技術問題而比較受限。

好在這一次，戴維那滿頭燦爛的金發，在國內絕大部分黑發黑眼的人群中相當醒目，自然也就給了人臉識別系統一個相當突出的識別標記。

大宋在那里跑程序的時候，聞聽非和劉胖都站在他的椅背後面，一眼不錯的盯著屏幕。

很快，攝像頭里出現過戴維的鏡頭已經全都被截取下來了。

等到所有的監控錄像被過完，大宋也輕輕的舒了口氣，把桌上的鍵盤一推，回頭看向聞聽非和劉胖道：「差不多就這些了！」

「我看看！」劉胖說著，大宋已經把這台電腦前面的座位讓了出來。

看了一會兒之後，聞聽非突然叫停了一下，「這個方向——他應該是去了街景公園那邊？」

劉胖點點頭，一邊把這部分留下來，一邊又轉過頭去問其他的視偵技術人員，「街景公園那邊的監控過得怎么樣了？」

「鎖定了幾個可疑人選，還在繼續查。」有人頭也不抬的回道。而且，就這幾個可疑人員，其實也不是完全確定的，畢竟，刑偵這邊給出的可疑范圍實在是太大，而且根本無法確定凶手的具體特征，就算加上根據足跡等線索推測出的凶手大致身高等特征，依然還是不夠確切。

聞聽非看了一下劉胖剛剛重點看了一遍的監控視頻，問道：「下午六點十九分，從毛血旺小飯館到街景公園大概需要五六分鍾的路程，對應的時間段里，街景公園那邊的攝像頭里有那個外國人嗎？」

「我查一下。」視偵技術人員立即道。

有了具體的時間再查起來就容易多了，很快，翻了幾個攝像頭的監控後，技術人員低呼一聲，「找到了，他從街景公園邊上一個人流量相對少一些的路徑進去的！」

「嘩啦」一下，周圍的幾個工作人員全都圍了上去。

劉胖雖然離得遠，不過，還是憑借體型優勢奮力的擠到了最前面，「讓我看看，時間基本對上了！」

「龔法醫那邊給出的死者遇害事件也在這個范圍里面吧？」

「在！」劉胖斬釘截鐵的說道：「能找到戴維離開街景公園的監控嗎？」

「再用人臉識別系統跑一遍監控錄像啊！」大宋立即道：「有了具體的相貌影像再去要找一個人可比之前的大海撈針要容易多了。」

又是一陣激動的忙亂後，同樣正盯著電腦屏幕的聞聽非眼疾手快的按下了暫停鍵。

「出來了！」有人驚呼道。

「但是他的手里沒有拿東西……」聞聽非仔細打量了一下畫面中的戴維，他看上去一切如常。

眾人原本激動的心情漸漸重新冷卻下來。

劉胖之所以會懷疑到戴維，有很大原因其實就是毛血旺小飯館里的血腥氣，但是，死者剛剛遇害的情況下，戴維雖然出現在了案發附近，但是他本身卻沒有攜帶任何東西，如此一來，說這一切都只是巧合，自然也說得通。

「直接審吧！」大宋看看劉胖的臉色，提議道。畢竟，就算這次暫時抓不到證據，戴維身上依然疑點重重。

劉胖深吸了一口氣，點點頭，飛快道：「街景公園附近的監控錄像繼續查，然後追蹤可能的嫌疑人。小聞，你和我來！」

·

審訊室里，穿著白色短袖t恤、胸前還畫著藍色塗鴉的戴維一臉茫然。

透過單反玻璃，劉胖、聞聽非，甚至連周隊都正盯著戴維臉上每一個細微的表情。

面無表情的預審人員和戴維對坐著，開口便是：「十三號下午六點左右，你在做什么？」

「……」戴維那張英俊不凡的臉上仍舊只有懵逼的表情，呆了呆，他用那突出的異國海蠣子味的普通話開口反問道：「十三號是哪天？」

預審人員：「……」

待在隔壁小黑屋觀察室里的聞聽非幾人：「………………」

「他是真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劉胖的聲音有些微妙。

周隊沒說話，只是繼續盯著戴維，眼神中還帶著審慎的考量。

聞聽非輕聲道：「派出所的民警說他失憶了，周圍的鄰居也都認可了這一觀點。」

頓了頓，聞聽非補充道：「如果是裝的，那對方顯然心理素質非常好，並且具備非常豐富的反審訊經驗。」

雖然預審人員並未回答戴維的詢問，不過好在，即使不知道十三號是哪天，但是至少，戴維知道自己每天下午六點的事情。

「六點那會兒，我去了街景公園散步。」戴維道。

預審人員繼續問道：「下午六點正好是飯館經營的客流高峰期，你為什么會選在這個時間出去？」

戴維回答得理所當然：「因為那是晚上的飯點，客人很多，廚房里幾乎忙不開，他們當然不肯讓我在那個時候占著鍋灶耽誤時間。」

戴維的廚藝還處於不能見人的程度，這一點倒是和之前聞聽非他們第一次過去吃飯的時候，那位老人家恨鐵不成鋼的教育戴維的事情對上了。

接著，不等預審人員繼續審問，戴維已經竹筒倒豆子一樣的自己主動繼續說道：「我家一般是晚上八點左右才吃飯，基本都要等店里生意最多的那會兒時間忙完。因為我之前車禍受傷，我師父認為我的身體還沒恢復，一直要求我每天飯前出去活動一下，然後八點左右回去，一起在店里吃飯。」

「你每天都去街景公園？」

「前段時間下暴雨那天沒去。」戴維帶著口音的普通話聽起來老實巴交的，卻每次都剛好避過了預審人員詢問的點。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桌上的筆錄也在不斷的增加。

山海市警察局最專業的預審人員依舊穩穩的掌控著問話的節奏，只是戴維這邊，卻也自始至終都是一副眼神茫然的懵逼狀態。

在審訊過程中，相同的、或者是相似的問題被預審人員無數次反反復復的提及，力圖通過對重復問題的微小變化來抓出被審問者邏輯上一星半點的漏洞。

然而，戴維雖然一直都在跟著預審人員的問題走，並且也在多次重復回答後不可避免的出現了煩躁抗拒的情緒，可是，他回答的內容，卻一直都不存在任何矛盾。

「就對方現在的反應，不太像是在撒謊。」周隊盯著戴維已經從最初的茫然變得有些煩悶的表情，輕聲說道。

聞聽非其實也有著相同的看法，尤其，戴維是否每天都去街景公園這件事，也非常容易調查清楚，對方不太可能在這上面說假話。

劉胖嘴里叼著根煙，一直沒點燃，忍不住又嚼了兩口提神，這才道：「如果確定不是他，回頭出入境那邊就要把人遣返回國了……」

而戴維一旦被遣返回國，如果之後真的發現他身上還有問題，再想抓可就沒那么容易了。

審訊室里膠著的審訊還在繼續。

周隊沉默了片刻，卻突然道：「這起案子我之前已經上報了。」

「上報？」劉胖不由得愣了一下。

聞聽非也下意識的轉過頭來看向周隊。

山海市刑偵總局的權限其實已經非常高了，已經交到他們手里的案子，即便是被上級領導點名，往往也只是督辦，不太可能繼續轉手交給他人。

再往上報，那基本就是因為涉案的人員已經到了另外一個層面的關系，比如抓殺人案結果最後扯出了間諜活動，遇到這種特殊情況，國家安全局那邊肯定得下場了。

「先繼續查著，」周隊沒有明確的回答為什么，只是道：「這起案子里的疑點太多，線索也讓人摸不清，胖胖，你從事刑偵工作也有些念頭了，應該能感覺出來，這個案子從一開始就透著邪門，我懷疑里面很可能還有別的問題。」

劉胖嚼著嘴里的煙草，點了點頭，「是，這個案子一直給人一種雲里霧里的感覺，就連里面那個——」劉胖指了指還在回答問題的戴維，

「一個失憶的黑戶外國人，他出現的太巧了，如果他真的和這起案子無關的話，我現在甚至懷疑，他的存在，是否也是幕後黑手推出來在轉移我們的視線。」

聞聽非還是個剛剛入行的新人，這種時候，劉胖和周隊兩位前輩交流的這種基於多年刑偵經驗的比較微妙的感覺，在她身上，還體現的很不明顯。

聞聽非很快便把注意力從周隊身上移開，重新落在了審訊室里的戴維身上，看著戴維臉上開始變得冷漠和不耐的表情，她怔了怔，突然間發現，除了情緒上的變化，戴維的臉色似乎也變得有些難看。

「你們看他的臉。」聞聽非直接開口，打斷了劉胖和周隊的話語。

周隊和劉胖依言望過去。

審訊室里超過800勒克斯照度的白熾燈正對著戴維，這並不是一個會讓人感到舒適的范圍，倒是預審人員的座位稍稍背著燈光，減少過亮的照度對人體產生的不適刺激。

微微有些刺眼的光照下，戴維原本健康而紅潤的面色漸漸變得愈發蒼白。

不同於西方人本就偏粉白的膚色，戴維的臉上，現在的狀態，反而更加類似於受刺激之後不正常的強烈應激反應，或者是大量失血後的虛弱和蒼白。

劉胖難以置信道：「他這是車禍的後遺症？」不是看到路上的車輛發生創傷後應激反應，而是在審訊的過程中出現健康問題？

周隊臉上的表情也跟著變得凝重起來，「先把審訊停了！嫌疑人的情況不對。」

最先發現不對的聞聽非已經從觀察室里沖出去，敲開了審訊室的門。

——戴維要是在市局的審訊室里直接被送去醫院搶救，哪怕他現在是個偷渡的黑戶，明天的新聞發出來，市局也是跳進東海里也洗不清了。

見到聞聽非後，被反復問話極為不耐正陰沉著臉的戴維卻迅速恢復了一點精神，他臉上的表情變化之快，簡直讓人懷疑他剛剛的不對勁是在假裝的一般。

「啊，你是上次在店里吃飯的那位小美女。」戴維蒼白的臉上已經重新掛上了頗為曖昧的笑容，他沖著聞聽非眨了眨眼睛，就連言語中都帶著一種微妙的勾引似的輕佻。

聞聽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