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1 / 2)

千金記 石頭與水 2322 字 2022-1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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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紀氏死後未能葬入宋家祖墳,宋嘉諾得到宋榮允許,一把火將小紀氏的屍身燒去,擇一山明水秀的地界兒,立了個無名碑,安葬了小紀氏。

小紀氏死了,堂堂子爵夫人,自然要有個說道兒。宋榮直接給小紀氏報了個病亡,因立後詔書以下,卑不動尊,宋家並未大肆舉喪。反正,不論如何風言風語,宋家給出的官方解釋就是這般——病故。

宋榮並未將小紀氏之事外泄,不獨為了宋家的體面,亦是為了宋嘉諾。

宋榮道,「人這一世,難免有些坎坷。十年之後再回頭,總會釋然。自己的人生,別人半點兒都替不得。就是我,自詡一世聰明,事事竭心盡力,如今你們兄弟姐妹幾個,走的走、傷的傷,我已經竭盡全力,依舊如此,也只得如此了。」

「做為父親,我也只有這么大的本事,只能做到這種地步了。」宋榮並不是神仙,他也不過一介凡夫俗子,將小紀氏關到庄子上,宋榮實未料到小紀氏還能做出這些事端。

宋嘉諾眼睛微澀,「大哥的事,都是我的錯。」若是宋嘉讓純粹是被方家人算計,這沒的話說,宋嘉諾也不會饒了方家。但,宋嘉讓是被小紀氏算計至此。宋嘉諾並不是沒有良心的人,他當然會有所偏倚。如同宋嘉言偏著宋嘉讓,在宋嘉諾心中,與宋嘉語小紀氏的親近,自然更勝於宋嘉讓宋嘉言。

可是,親近偏頗是一碼事。親近偏頗,並不是說宋嘉諾與宋嘉讓宋嘉言沒有感情。相反,宋嘉讓宋嘉言都屬於心胸寬闊的人,對宋嘉諾盡心盡力,從沒有虧待過他。宋嘉諾並非冷血動物,但,愈是如此,宋嘉諾心中的滋味兒越發難挨。

宋嘉諾面色蒼白而憔悴,終於道,「父親,我想出去走走。」

宋榮嘆,「隨你吧。你已經長大了。不論你們去了哪兒,我依舊在這里。逃避,永遠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似乎只是一夕之間,家中兒女盡數離散。偌大侍郎府,只余宋榮一人。

再如何艱難,日子還要繼續下去。

宋榮並未再娶,直接將杜月娘扶正,帶著杜月娘去西山別院看望宋嘉言。宋嘉言身子已經穩定許多,宋榮將家里的事大致與宋嘉言說了一遍。望著宋榮鬢間新生的幾縷白發,宋嘉言嘆,「這樣也好。」

這樣也好。

小紀氏不死,她是絕不會罷休的。

宋嘉諾走的也好,她實在沒有那樣的寬廣的心胸來包容一個宋嘉諾了。不論宋嘉諾是不是無辜,宋嘉讓走了,爵位,她絕不會看著落到宋嘉諾頭上!

或許,我們的人生之中,就是會無可避免的會有這樣一些人,他們本身沒有任何錯處,但,你會由衷希望,若你的生命中沒有他們,應該會更加的美好。

如今,宋嘉諾就是這樣的存在。

宋嘉言並非不了解宋嘉諾,宋嘉諾與小紀氏、宋嘉語是不一樣的。宋家兄弟自五歲就被移至前院,由宋榮親自教養長大。宋嘉讓偏武,宋嘉諾好文,脾氣秉性都與宋榮肖似。宋嘉諾即便想奪爵,也不會用這樣不入流的粗糙法子。

但,宋嘉言實在不想再見到宋嘉諾。說她遷怒也好,心胸有限也罷,她,實在,並非聖人。

宋嘉言道,「爹爹也要保重身體。」

宋榮眼神如昨,溫聲道,「放心吧,這世上,沒有什么能擊垮我。」心疼、痛苦,這兩樣,無人能夠避免。即便強悍如宋子熙,也只能抓住能抓住的東西。若什么都抓不住留不住,只要盡力,也夠了。

坐在軟椅中,宋嘉言望著園中花木,輕輕的嘆了口氣。

許多人用權勢改變了她的人生,讓她無路可走。李睿希望她詐死脫身,與他遠走天邊。先不說她能不能走的掉,哪怕她走了,宋嘉讓怎么辦?

宋嘉語已經在宮中誕下皇子,哪怕宋嘉語的兒子成不了太子,做不得皇帝,但,只要這個孩子穩穩妥妥的活到成年,對於宋嘉讓就是不得了的威脅。

至於宋嘉諾與宋嘉讓的兄弟之情……利益面前,父子反目為仇都是常事,何況異母兄弟?她又怎么會將宋嘉讓的安危寄於宋嘉諾的良心。

再說宋榮,再強悍的男人都會有老去的一日。何況,宋榮最擅長的是依勢而為,兩個兒子,都是他的兒子。對於一個父親而言,這並沒有什么差別。

沒有聽從李睿的建議,從來不僅是意難平。

人生俱操縱於他人之手,唯一能做的就是順勢而為嫁給方諒那樣的賤人。退一步,如李睿那般所言,退一步從來不是海闊天空,而是隱姓埋名、藏頭掩面的過一輩子。

將自己這一生寄托於李睿?不,宋嘉言寧可爭上一爭。敗了,無非是死。勝了,命運則將重回她手。

如今,宋嘉讓不告而別,宋嘉言竟說不出心中是個什么滋味兒。

傷心牽掛有一些,但,並沒有宋嘉言想像的那樣心痛如潮水將她吞沒的痛楚。宋嘉言甚至覺著,宋嘉讓一走了之,若能在青山大水中放開胸襟,未必不是一條生路。

人生,哪怕再艱辛困難,只要活著,只有活著,才有希望。

宋榮又與宋嘉言說了翠蕊與李雲鶴的事,不必三堂會審,翠蕊早便淚流滿面的招了。她與李雲鶴成親數載,夫妻也算恩愛,孩子生了好幾個。

翠蕊當初就是孤伶伶的一個被賣到宋家,余者再沒有半個親人。幼子丟失,綁匪的條件很簡單,就是令翠蕊將宋嘉讓的事透給宋嘉言知道。翠蕊為了幼子安危,在宋嘉言跟前漏了風聲。

自宋嘉言有孕起,李雲鶴便被宋榮派到西山別院給宋嘉言安胎,翠蕊的事,李雲鶴並不知情。宋嘉言直接命人處死翠蕊後,就命李雲鶴歸家了。

李雲鶴想到翠蕊臨死前不可置信的模樣,竭力的嘶喊,「姑娘素來心善,定會原諒我,明白我的苦衷的!我是沒有辦法啊……」之後一杯鴆酒灌下,就此斷氣。

大概翠蕊心中的大姑娘還是少時那個遇事雲淡風清、付之一笑的宋家大姑娘宋嘉言吧?

如今的宋嘉言……

多年謀算,濟寧堂與宋家的關系,真正親近便是自他娶了翠蕊起。後來,他能來山上為宋嘉言安胎,未必沒有翠蕊的原因。

卻不想,成於斯,敗於斯。

望向遠方天高雲淡,李雲鶴一聲輕嘆。

宋榮兩個兒子俱都遠走,方諒挨了杖刑,再遭流放。

兩敗俱傷。

帝都人的眼睛依舊關注於宋嘉言的西山別院,原本宋榮想著杜月娘留下照顧宋嘉言的身體,宋嘉言卻是不放心宋榮。哪怕是個鐵人,面對宋家如今的境況也沒有不傷心的。

宋榮並不是鐵石心腸的人,他一直堅持只要嫡出子女,對子女教育何等用心。如今兩子遠走,為了把宋嘉讓的事瞞住老太太,宋榮連親娘也騙去了福閩。杜月娘為人細心溫柔,聰明體貼,這個時候,杜月娘自然明白要怎么做。宋嘉言道,「爹爹莫要總是擔憂我,家里事務不少,太太剛剛扶正,一切都不熟悉。沒有一個妥當的人照顧爹爹,我斷難以心安。」

宋榮拍拍女兒的手,「我知道了。你好好兒的,莫要多思多慮,有我在。」

有我在。

任何時候,都會有我宋子熙在。

宋榮是個聰明厲害的人物,不然,他也沒有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