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聖意臣心(解禁第九章)(1 / 2)

筆趣閣 www.18xxs.com,最快更新我欲揚明最新章節!

嚴嵩說:「太祖高皇帝當初以胡惟庸案、藍玉逆案為由,屢興大獄,廣為株連,不外是應了那句古話『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今日這等情形,可到了烹狗藏弓之時么?」

嚴世蕃覺得自己怎么也跟不上父親的思路,委屈地叫了一聲「爹……」,再也說不出話來。

「你還不明白么?竟連如此簡單明了之局都看不破,虧你平日還自負識人知大勢,老夫羞也羞死了!」嚴嵩冷笑著說:「幾個閑散勛貴加一個翰林院里待了一輩子的迂腐書生,不是你爹小覷他們,你倒是說說他們在朝堂之上有何班底?還需要你和陳洪去徹查什么?翰林院的清流先不去說他,各部院司寺衙門的職官司員有幾個是薛林義、陳以勤那幫逆賊的鐵桿心腹?」

嚴世蕃不服氣地說:「爹不是對兒子說過薛林義等人的布置么?他們要各自帶著家兵去抓那六部九卿,跟著出去的便是附逆之人,這些人背後更牽著一大串的知交好友、門生故吏,皇上只為推行新政,也要趁這個機會興大獄來斬草除根……」

「附逆之人自然凌遲難誅,斬草除根卻不是在此時!」嚴嵩打斷了兒子的話:「皇上厲行新政,已然將全天下的宗室勛貴、官紳士子都得罪了,若是不思安撫,反而借逆案興大獄,新政還要不要推行?再者說了,如今城外韃靼幾十萬大軍虎視眈眈,若是驟興大獄,我大明立時就亂了,亡國有日也未為不可,莫非你道皇上連此節都看不出來么?」

嚴世蕃終於明白了一點,說:「爹的意思是皇上要陳洪和兒子徹查到底的口諭不過是一時氣憤,終歸還是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嚴嵩嘆了口氣說:「唉!若是氣憤倒也罷了,為父擔心皇上還是不放心我父子二人,便要用這個法子來試探我們啊!」

「試探我們?」嚴世蕃老老實實地說:「兒子不明白皇上要試探我們什么。」

「試探我父子二人是不是奸佞小人!」

嚴嵩的話讓嚴世蕃大吃一驚,囁嚅著說:「爹……爹言重了吧?薛林義那狗賊雖指證爹是同黨,卻被陳以勤那老不死的矢口否認,皇上也是親耳聽見了的……」

「皇上聽見陳以勤說你爹不是他的同黨,卻也聽見他說你爹是奸佞小人!」嚴嵩說:「為父對你說過,當今聖上最是雄猜多疑,行事不可以常人常理度之。陳以勤那個書呆子詈罵君父、謀劃奪門之變,皇上也能法外施恩,許他們自盡,你道他是那種昏聵可欺之君么?」

「那……兒子該如何去做?」

「這就要看陳洪的本事了。他如今升為司禮監席秉筆,鎮撫司、提刑司都歸他管,皇上又有口諭,追查逆黨由他領辦,你畢竟只是協辦,若是他能揣摩到皇上這層心思,你的差使自然就好做了。」

「兒子擔心陳洪那個閹奴剛剛上位,心氣勁兒便如烈火烹油一般高灼,未必能想到這些……」

嚴嵩說:「那更是最好不過!他是領辦,你是協辦,且放手讓他去干,待鬧得天怒人怨之時再與他據理力爭,不怕跟他把官司打到御前,收攬士心倒在其次,也讓皇上看看我嚴家父子才是真正能體君憂、解國難的大忠臣。拼著被皇上叱罵兩句,『公忠體國』四字評價便簡在帝心了。」

「爹說的是,兒子知道該怎么做。」嚴世蕃剛應了一聲,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忙緊張地說:「那……那皇上留下夏言那個老東西,可也是記得陳以勤那老不死的說的,日後能殺爹的,只有夏言一人?」

嚴嵩冷笑一聲說:「哼,能做此之想的,大概也只有陳以勤那個書呆子吧!莫說殺不殺你爹,不是他夏言所能自專;便是能自專,他也斷然不會對你爹下此狠手。一言以蔽之,他是君子,復任內閣輔之後沒有殺你爹,日後怕是將刀塞到他手上,他也不會了!」

「那倒是,他今日承了父親天大的人情,日後若是再恩將仇報,恐為世人所不齒。」嚴世蕃想了想,說:「不過,兒子以為爹今日那樣幫他說話委實有些過了,便不將他罷官削籍,皇上也不會輕易放過他。有道是牆倒眾人推,他柄國數年,雖說用了不少人,卻也罷了不少人,那些人自然不會善罷甘休,見他勢弱,便會趁勢群起而攻之;他門下之人見這情形,也會生出那改換門庭之心,此消彼漲,只要他的聲譽日衰,總有一日爹能一舉扳倒他。徐階已經入閣兩年,高拱聖眷無人可比,入閣只是早晚的事,內閣輔那把椅子若是被夏言那個老東西再坐上幾年,恐怕……」

「事情總要一步一步去做,貪功冒進只會適得其反。為父今日幫他說話,其實也是在幫呂芳呂公公說話,你看方才在內閣議事堂的情形,呂公公不過去搬把椅子,皇上就如此牽掛,讓你與高拱去幫他,可見沒有一點要遷怒於他的意思。呂公公都能抬抬手放過,又怎會重處夏言?至多不過罰俸而已,這樣略施薄懲未必會傷他分毫,加之他的門生高拱如今又是皇上最為信任之人,還有誰會想到要去攻訐夏言,更有誰敢做改換門庭之想?」見兒子情緒有些低落,嚴嵩安慰他說:「幫他說話也無甚打緊,得了皇上『老成謀國』的四字贊譽,也不枉我父子二人受這一夜驚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