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無粟不守(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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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洪頭上的冷汗立刻就冒了出來,昨日他本想立刻去查辦逆案,午時剛過就有一道恩旨著他接任司禮監掌印,呂芳要與他交割差事,移交尚未處理或剛剛處理還未退回內閣的政務,把那堆積如山的文札案牘交割完畢,天都已經黑了,一整天就在這樣激動和忙亂中匆匆度過,竟把這天字第一號的皇命給忘了!他忙說:「回主子,奴婢……奴婢昨日已責鎮撫司、提刑司封了逆賊石詳等人在宮外的宅子,正在清查他們的黨羽……」

「不錯嘛!一天的工夫,朕的口諭已傳到了鎮撫司、提刑司!」朱厚?冷冷地說:「還有薛林義、陳以勤他們呢?你就不管了?」

陳洪趴俯在地上嗍嗍抖,說:「回主子,奴婢問過營團軍高大人、俞將軍,自前夜營團軍奉旨入城平叛,所有逆賊的家都被團團圍住……」

朱厚?厲聲打斷了他的話:「他們的差事是他們的差事,若是抄家拿人還要營團軍去做,朕還要養你們鎮撫司、提刑司何用!如今戰事不順,累及百官要捐出俸祿來幫著朝廷打仗,都是拜他們所賜,還不快去給朕抄了他們的家財充做軍用!」

「是是是,奴婢這就帶人去抄他們的家!」

朱厚?又將語氣緩和了下來:「朕知道如今司禮監只你和黃錦二人,你又是第一天掌印,難免顧此失彼。可追查逆黨事關重大,且不可懈怠。這樣吧,宮里的事情都交給黃錦去辦,你專司追查逆黨。」

陳洪知道,皇上終歸還是對自己當年在宮里大開殺戒,將兩位寵妃與那一十六名參與「宮變」的宮女一並梟之事耿耿於懷,怕自己又鬧得宮里人心惶惶,怨聲載道,才將宮里追查石詳等人黨羽之事交給生性淳厚的黃錦去做。

不過,這正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在外面窮追逆黨他可以毫無顧慮,在宮里可就不大好辦,因為他也是宮里的人,深知內廷中人的關系比之外朝還要錯綜復雜得多,與石詳等人交好的內侍大都是正德年間的老人,苦打苦熬幾十年再不濟也混到了各宮的管事牌子或是各衙門的掌印、執事,或許還正在某位得寵的妃子宮里聽用。俗話說打狗還得看主人,得罪了他們就等若是得罪了他們背後站著的主子娘娘們,真得鬧將起來,如今可沒有方皇後給他撐腰!因此,他滿心歡喜地叩頭領旨,謝恩不迭。

敲打了一番這個剛剛上任司禮監的陳洪,朱厚?又對翟鑾和嚴嵩說:「如今司禮監人手緊張,又有大事要辦,內閣處理政務的規矩也需改一改,尋常政務由你們酌處後送司禮監批紅,要緊之事可著人直送東暖閣由朕裁奪閱處。」

兩位閣員心里一凜:這就是不動聲色地削去內宦干政之權了,但想想呂芳因受謀逆大案的拖累被逐出司禮監,新補進的陳洪和黃錦兩人都從未處理過政務,在眼下這樣風雨飄搖內憂外患的情勢下,皇上也只得親歷親為,便又一起跪下,齊聲應道:「臣遵旨。」

出了皇極門,翟鑾正要招呼戶部侍郎關鵬同去內閣議事,卻聽嚴嵩搶先說話了:「關大人,方才御前奏對你都聽見了,回去遵照聖意重新具文呈送內閣。」

「是。」關鵬向兩位閣老施禮之後,匆匆而去。

翟鑾不明就里,便悄聲問道:「惟中兄,戶部不是已有條陳送到內閣,為何讓他重新具文?」

嚴嵩說:「仲鳴兄有所不知,戶部報來的條陳不過只是泛泛而論,哪有什么實質性的內容?這樣的條陳怎能上呈御覽?」

翟鑾心中一陣郁悶,關鵬雖口口聲聲說戶部條陳是昨日送到內閣,其實只是送到通政使司,通政使司本應先送司禮監轉呈御前請旨之後才送到內閣,但因前段時間皇上聖駕不在大內,夏言和呂芳為了圖省事就免了這個過場,由通政使司直接送到內閣票擬之後再交司禮監,因此通政使司今日早朝之前才將戶部的條陳送到內閣,他這個當值的閣老還未曾看過,嚴嵩卻已知道具體內容,說明關鵬此前已與他商議過。因此,他便裝作隨意地說:「既然戶部此前已請示過惟中兄,惟中兄何不直將動員百官捐出一月俸祿之事告知戶部,由他們寫在條陳之中,也省得再多這一番文牘往來。」

嚴嵩聽出翟鑾話語之中除了隱隱的拈酸之意,更暗含著諷刺他有意藏私,想在君前顯示才能的意思,連忙解釋說:「仲鳴兄誤會了,戶部此前並未請示過嚴某,此事嚴某還是在御前才聽說過的。」

「哦?」翟鑾有些不相信嚴嵩的表白,追問道:「既然如此,惟中兄何以知道戶部關於官員百姓獻納谷草之議只是泛泛而談,或只將眼睛盯著京城里的富戶?」

嚴嵩自得地一笑:「若是馬部堂在,所擬條陳自然有血有肉,如何施行盡在紙上,我內閣批『如擬』二字便可呈送御覽。可關鵬一直為佐2,有馬部堂那樣的能吏在,他平日里又能操什么心管什么事?二來又是剛剛署理戶部,第一天便呈上這道條陳,不過是怕日後軍糧不濟,他戶部交不了差而已,還能指望他將具體方略考慮停當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