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立親立賢(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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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略微停頓了一下,顧?側過身子,伸出右手的中指,在幾案上寫了一個「親」字,接著又寫了一個「賢」字,然後抬起頭,對正凝神看著自己的張居正和初幼嘉兩人說:「益藩雖在藩籬宗親之中得至近至親之利,但他畢竟不是太子,當今皇上受命於天已歷二十四年,那些勛貴重臣也斷無膽量偽造正德先帝遺詔。如此說來,他所持之者,不過是一個『親』字,我輩可揭出一個『賢』字來破他!」

張居正和初幼嘉兩人喃喃地說:「『賢』字?」

「是!」顧?說:「克成靖難之大業,乃至再造中興之宏圖,重立賢君清平治世。若益藩尚稱賢明,我輩士子自然該當奉之為九州萬民之主,但他若是不賢不明,甚或昏庸無能,莫非還要非立他不可嗎?」

說到這里,顧?有意停頓了一下,似乎想讓兩位青年士子仔細品味自己話里的深意,然後才緩緩地說:「你二人來南都已有一段時日了,就依你等所見所聞,監國益王的所作所為,可稱得上一個『賢』字嗎?」

答案是毋庸置疑的。僅以張居正和初幼嘉兩人來南都這幾個月的所見所聞,就聽說了監國益王朱厚燁的諸多劣跡,關於他在藩邸之時不學無術、不孝敬父王母妃、虐待王府屬官等等的傳言頗多,即便都不足為信,但他被擁立為監國之後,也有很多失德亂政的所作所為,比如他繞過禮部有司,指派內監強搶民女充掖宮闈,以至於淫死童女一事已令人指;更不用說還在江南諸府加征所謂的「靖餉」,敲骨吸髓以盤剝百姓。如此荒淫無道之人,從任何角度來說,都絕對與一個有道賢君沾不上邊。

但是,就以這個理由來「舍親立疏」未免也難以服眾――旁的不說,顧?所擁立的遼王朱憲是什么玩意兒,張居正和初幼嘉兩人心知肚明,此人平庸怯懦,才資平平,更貪婪好貨,荒淫酒色,比之益王也不見得能好到那里去!

而且,遼王朱憲還有一個難以讓人苟同的毛病:他與從前的嘉靖皇帝一樣,崇信道教,迷戀方術,曾被敕封為「清微忠教真人」。以前如此,還可以為他辯解是為了逢迎君父而上行下效,但嘉靖皇帝已於前年幡然醒悟,斥退了進獻方術的雜毛老道,並停止了一切修道齋祀活動,他卻還是我行我素,終日跟一幫淄衣羽冠之流混跡一處,不是建醮作法,就是立鼎煉丹,將荊州一府搞得烏煙瘴氣,令那些受教於孔孟、獨尊儒術的官紳士子提及此事便痛心疾。

因此,若是吹毛求疵起來,遼王與益王也不過是五十步和一百步之差,又何嘗是一個賢明之人?甚或可以說,將普天之下數以萬計的藩王宗親拉到一起遴選,只怕也很難找到一個既賢且明之人,可將靖難大業和大明中興的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

不過,既然擁戴誰來主持南都大局,關系著靖難大業乃至大明中興的前途命運,那么退而求其次,或者說是兩害相權取其輕,也不失為一個法子……

可是,雖說益王有這樣那樣的失德亂政之處,但畢竟占了至親之利,而「少不越長,疏不間親」是倫常准則,是祖宗成法,在道義上已占盡上風,區區「不賢」的理由,只怕很難得到南都那些官員士子的贊同――要知道,他們既然能因為新政違背了固有的祖制便對抗朝廷,可見都是堅守祖宗家法、墨守成規的衛道士,在立君立儲這樣的大事上,肯定也會要求不折不扣地按祖宗家法辦事,讓他們接受「立君以親」的主張,何其之難……

再者,益王此刻已被擁立為監國,執掌南都大政,君臣名份已呼之欲出,要想改變這種既成事實,又何其之難!莫非真要憑借著顧?帶來的湖廣各軍鎮府兵和所借到的南蠻異族土司家兵,在太祖陵寢之地鬧出一場全武行,將剛剛平靜下來的南都再掀起一場血雨腥風嗎?真要那樣的話,南都的百姓要再一次慘遭兵亂是自不待言之事,而且,江南的文武官員、士子儒生勢必會因立「益」和立「遼」而分裂,陷入激烈的爭執之中,無論立誰,都會使另一方心懷驚懼,難以自安,別說是和衷共濟,戮力同心克成靖難大業,能否守住江南半壁江山都很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