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命將出征(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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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暖閣里,來回踱步的朱厚?突然停了下來,問道:「呂芳,你說嚴嵩為何要舉薦高拱和楊博二人?」

呂芳因謹遵祖宗家法,從不敢隨意對朝政說三道四,更不敢隨意臧否朝廷重臣,以前卻被皇上罵了好多次,如今私下里與皇上相處,他也不敢再藏著掖著,便說:「回主子,嚴閣老舉薦他二人,自然也有為國用賢的心思。但以奴婢愚見,若是夏閣老如此,這個理由倒也可以說的過去,但嚴閣老或許就不只如此了。」

「哦,」朱厚?來了興趣:「說說看,為何夏閣老如此行事倒能說的過去?」

「這是奴婢前些年聽下面的奴才奏報的一件事。」呂芳說:「當年徐閣老還是翰林院的一名翰林,因議孔聖人封號一事得罪了輔張孚敬,被貶為福建延平府推官,後因政聲卓著,先後升任湖廣黃州同知、浙江學政、江西按察副使等職,在江西任上,夏閣老的親戚曾找上門去要求升官。夏閣老當時已榮膺台閣,執掌朝政,換做旁人,大概要挖空心思去鑽他的門子,更不會放過這送上門來的好機會。可徐閣老卻嚴詞申斥並斷然拒絕,還將來人趕出家門。其後不久,夏閣老卻舉薦徐閣老升任東宮洗馬兼翰林院侍讀,如此不計前嫌,公正處事,是為國舉賢用賢。但嚴閣老此前似乎並未有過此種先例……」

朱厚?笑著說:「哈哈,朕明白你的意思了。夏閣老如此做是他的德行使然;嚴閣老如此做,大概就有揣摩朕的心思的緣故了。比方說,他舉薦高拱自不待言是要討好朕,舉薦楊博是想讓朕認為他沒有門戶之見,不會結黨營私。還有另外一層意思,便是借舉薦高拱暗中殺夏言一槍,攻訐夏言柄國日久,威權過重,門生故吏遍布天下,說話辦事比朕還管用,否則便不會在朕的面前說出『不看僧面看佛面』這樣的話!」

「主子聖明!」呂芳說:「不過,平心而論,嚴閣老雖說德行不及夏閣老那么剛直,朝野風評也不及夏閣老,但對皇上也是耿耿忠心,可鑒日月,如今又榮膺輔,執掌朝政,其任該何等臨淵履薄方不負聖上社稷之托。因此,依奴婢愚見,他這么行事也在情理之中。」

接著,呂芳感慨地說:「這也是主子睿智天縱,聖德巍巍所致,外面的那些臣子無不凜然謹遵聖命,恪守臣職,一心為著我大明的江山社稷、天下蒼生,絲毫不敢有私心雜念。」

朱厚?不以為然地搖搖頭:「沒那么便宜的事!宮里這么多奴婢,都說只有大內這么一個家,可要說到沒有私心雜念,大概也只你呂芳一人,你是朕的大伴,與朕有幾十年的情分,打斷胳膊還連著筋,朕不會負你,你也不會負朕,可別人呢?有人惦記著司禮監的位子,有人喜歡白花花的銀子,能沒有半點私心雜念?宮里的人尚且如此,更不用說外面那些家大業大的閣老尚書。指望他們沒有私心雜念,只怕是休想……」

見皇上說的這么透徹,呂芳也不勝唏噓,趕緊跪了下來,卻是無言以對。

朱厚?淡淡地一笑:「人人生而有私,這也算是天性使然吧!要他們全然屏棄私心雜念,不但斷無可能,只怕也有傷天道。朕不做誅心而論,不管是夏言還是嚴嵩,不管是真心為國用賢還是揣摩朕的心意,只要他們實心用事,輔政安民,朕也不會多跟他們計較。」

「仁德寬厚無過主子!」呂芳說:「主子以前最喜歡唐朝李翱的《問道詩》,尤其喜歡其中一句『雲在青天水在瓶』,還曾對奴婢說過,我大明朝的臣子,有些是雲,有些是水,為人秉性不同,能干的事兒也就不同,只要他們一心為著主子,就都是忠臣。為人主者只需命他們各安其位,各盡所能,便能垂拱九重而致天下太平。」

「雲在青天水在瓶……」朱厚?沉吟著說:「不錯,雲在青天水在瓶!好奴婢,你不說朕自己倒給忘了。但光靠他們還不行,大明朝的家有些朕可以交給他們去當,但最後的家,還得朕來當!黃錦最老實也最聽你的話,他如今掌著廠衛,你要多點撥他,把那些當家的人都給朕盯好了,不能讓他們把咱們的家給敗了。」

次日朝會之後,朱厚?留下了內閣各位輔臣和戶部、兵部尚書,商議派俞大猷率江南游擊軍從海路南下一事。分管兵部的內閣學士李春芳和兵部尚書曾銑都對此深表贊同,但內閣學士、戶部尚書馬憲成對軍需供應一事頗感棘手。朱厚?表示,戶部只需籌辦江南游擊軍南下途中的糧秣,登6之後,軍需糧秣一部分由海商集團負責供給,另一部分由游擊軍在當地征集,不是掠食於民,而是照價買賣,若無現錢,也該給百姓打收條,在來年賦稅中加倍沖抵。

皇上的這一聖諭令滿朝大員都覺得匪夷所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大明朝的百姓都是皇上的子民,理應為朝廷出力。如今朝廷出兵平叛,江南的百姓應該簞食壺漿以迎王師,要錢給錢,要糧給糧才對,怎么征收一點軍糧還需要給百姓打收條?還要加倍沖抵來年賦稅?哪朝哪代也沒有這樣的規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