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欺世盜名(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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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位內閣學士心里都是一哂:豈止不對而已,簡直大謬!太祖高皇帝之所以褫奪孟子「亞聖」封號,將他的牌位遷出孔廟,便是不認同他所謂的「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的治國之道。此外,昔日正統年間,於謙便是因為公然說出了「社稷為重,君為輕」的話,以其匡扶社稷於即倒之功尚且不免東市之誅,如今這句「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則比於謙當日所言尤為過分,若非是你皇上自家說出來的,只怕難逃抄家滅族之禍!

但是,皇上口吐天憲,誰敢當面直斥其非?嚴嵩帶頭,四大閣員和張居正一起跪了下來:「仁君愛民,社稷之幸,百姓之福!」

朱厚?卻不知道自己不經意間,又狠狠地扇了明太祖朱元璋一記耳光,反而得意地大笑起來:「看來諸位愛卿與朕心意相通啊!朕上膺天命為九州萬方之主,便是萬民的君父;你們這些內閣輔弼重臣執掌國政,更要有心系天下蒼生的宰輔襟抱。自古賢君治世,莫不以君為舟,以民為水,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為了我大明江山永固、社稷長治久安,朕這個皇上,還有你們這些內閣輔弼重臣,慮事行政皆要周全謀劃,所行政策定要上利國家,下利百姓。你我君臣一心,以民為本,何愁外寇內賊不平、大明國運不昌!」

嚴嵩又帶頭俯身叩拜:「聖上上膺天命,數十年恭行儉約為的都是我大明的江山社稷、天下蒼生,臣等位列台閣,受君父社稷之托,敢不謹遵聖諭,辜負聖上肩負之天命、愛民之仁德!」

「說一千道一萬,記得『自古治世民為天』這句話就好!」朱厚?說:「議了這半天的事,想必諸位愛卿也乏了。諸多軍國要務這兩日都已商議妥當,內閣著五府、六部有司逐項落實,從去辦就是。今日就不議朝政了,諸位愛卿都是飽學之士、詩文大家,朕昨日做了一詩,請你們品評一下。」

四大閣員立刻辭謝道:「臣等才疏學淺,怎敢品評御詩?」

朱厚?在嘉靖皇帝的起居注里,讀過他不少詩詞,個別頒賜朝廷重臣的詩如《太廟禮成,賜張元輔》、《秋日即事詩三章送元輔張羅山》等,由於多是誇獎贊譽之辭,還能勉強看得懂,至於那些用於敬天求道的詩文,則是一頭霧水,但既能如此含混晦澀,想必也可算是出手不俗。因此,他大言不慚地說:「朕幼沖之年,頗好詩詞歌賦,也曾下過一番功夫。可惜這兩年國事蜩螗,內憂外患頻仍,朕也不得不把舞文弄墨的閑情雅致擱了下來。昨日接到報捷露布,一時心情激盪,難以自已,就隨口胡謅了幾句,請你們斧正之後,想頒賜平叛軍將士,諸位愛卿就不必推辭了。」

嚴嵩代表四位閣員恭恭敬敬地接過了那幾張寫滿了字的御箋,先舉過頭頂虛空拜了一下,才展開來與其他三位閣員同看。

只見御箋抬頭寫的是《七律?喜聞營團軍攻克徐州》,四位閣員心里先就看輕了幾分:標題太過直白,未免落了下乘!但誰也不敢表露出來,嚴嵩還贊了一聲:「好題,好題!言簡意賅,一目了然!」

接著往下讀,起兩句「鍾山風雨起蒼黃,百萬雄師過大江。」便讓四大閣員有眼前一亮的感覺:雖則失之過早,也不乏誇大其辭,卻是御極天下的九五之尊才能有的沖天豪情啊!

待看到後來的兩句:「虎踞龍盤今勝昔,天翻地覆慨而慷。」之時,四大閣員都被深深地震撼了,不禁一同吟誦出聲:「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間正道是滄桑。」

見他們如此湊趣,朱厚?也是滿心歡喜。可是,吟誦完畢之後,四大閣員卻是誰也不說話,他頓時不高興了:我知道嘉靖那個混蛋時不時還能附庸風雅來上一兩,可我不會啊!怕你們看出破綻,不得不把**的詩詞操練出來,你們竟這樣不給面子,是可忍,孰不可忍!當即就冷下臉來,問道:「怎么?朕塗鴉之作,竟入不得各位閣老的法眼嗎?」

其實是他太過心急,錯怪了四大閣員了。他們不是看不懂,更不是看不起,而是被**詩詞字里行間流露出的千古霸氣震懾住了!

明朝開國之君朱元璋是一個缺乏想象力的皇帝,出身和經歷使他醉心於田園牧歌式的生活,呆板與多疑的性格使他注重倫理而厭惡卓爾不群的人。皇帝的好惡決定了帝國的展方向,尤其是他將古往今來一切禮儀制度恨不得一股腦全搬到明朝,皇權達到頂峰,還建立了有史以來最為嚴密的特務情報網以控制官吏百姓。這樣的體制只適合循規蹈矩的人,長此以往,廟堂之上多保守卑瑣之士,江湖之遠多怯懦狷介之人,是故有「春秋戰國養士,漢朝養武,唐朝養藝,宋朝養文,明清養小人」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