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長生路 天上白玉京(1 / 2)

她要死了嗎

努力地,茫然地睜開眼睛,昏昏暈暈地看著天穹。已是近暮色時分,天際漸染深藍,遠方雲層中間破數帶橙橘朱紫流霞,庄嚴華麗,大哉造化神秀。

她卻不能欣賞到半分。因為好冷,好痛。

分明那流雲落霞的微光,尚略略殘留了幾分柔暖,她卻如同卧於冰雪之上,動彈不得。寒意漸漸從身下傳來,漸漸地浸染進每一根經脈,每一分血肉,凝凍結霜,連骨骼縫隙中都似生了冰刺,殘肆地割破一切,直似要刺穿她整個人,將她牢牢釘在地上,再也不能逃開。

「呵」動不了,殘破的身軀如同被隨意拋卻在這山谷之間。然而這般的冰寒與疼痛之中,殘存的意識卻越發地清晰。勉力地,緩慢地呵出一口氣,像是要找到自己還在苟延殘喘的一絲證據。

好痛,即使是這樣輕微的動作,牽扯到的不過是面部的肌膚,也痛得讓她忍不住又嘔出好幾口血沫。也許,寒意已經完全入侵了她五內,盡數凝成堅脆冰凌,才會又這般的破膚砭骨之痛。

為什么會這樣呢。

昏昏暈暈,她甚至要記不起為什么自己會躺在這片血泊之中,從無星無月的深夜,到青空朗朗,再到而今又一次的暮色深濃。

好痛,好累,好冷。她不願意再思考這么多她快要死了吧,可是,能不能讓她痛快點死掉功力散盡,肉身隕滅,神識俱焚,怎么樣都好。總之,她一點也不願意再持續這樣的狀況。

這樣無力地,感受著自己生命力一點一滴地流失甚至能感受到血液點點流到地上輕微的聲響,抽絲剝縷一般帶走生機。而自己,只能這樣茫茫然地,等待著死亡的降臨。

還要多久呢,已經又是一個暮色深濃時了。如果可以,她希望,在月出東山之時,這樣冷徹心扉又針砭刻骨的一切能夠結束,令她歸於岑寂。

「誒」

遙遠縹緲的一聲嘆息,伴隨著清涼夜風入耳,澪澪似草尖凝露滴落,又似琴弦無心撥動,幽雅意蘊延綿不絕。

萬籟俱寂,在這分外靜寂詭譎的山谷中,這聲輕微的嘆息便顯得格外突兀。江心月費勁地想要凝神,去追溯聲音的來源,而不過瞬息之間,便立刻放棄。

有什么用。她現在半分都動彈不了,就算能以聲定位,計算那聲響來源的方位,她亦不能何如。如她還能凝神聚氣,早該自棲身之所汲取土靈力,轉動丹田沉寂的金靈,金水相生如此這般運轉,漸次消去骨血之中的冰寒。至少,至少能讓她好過一些。

天黑了,月亮要出來了嗎

她意識漸漸渙散,恍惚間似看見一枚纖秀鋒銳的彎月破雲而出,浮於青山之上。雖非圓滿,然清冷輝光奔瀉,遍地如霜。

嘆息聲近,有人踏月而來。

生息奄奄,江心月並不在乎來者何人了。只眸心波光下意識地微微一動,朝那人望去。

明明到了瀕死關頭,乍見仍舊心頭微微一窒。這細微的抽動引發了全身骨骼血肉的刺疼,直像是讓她牢牢記住,直到銘心刻骨。

溶溶清輝似梨華千樹萬樹,然而他眉目間盪滌開獨屬於自己的一份濯濯。幽邃如春夜青山,意蘊高華,與滿襟月華相較竟未失色。略一恍惚便疑心自己似徜徉夢境,遨游雲海之巔,方能見到玉郎如斯。

「又把自己弄成這樣」

像是看著一只頑皮負傷的小靈寵,他俯身,未束起的鴉青發絲末端觸到她身上血污,竟也毫不在意。只伸出手,指尖輕輕從她眉尖一路勾畫而下,來到她干裂唇上。

可是,她認得他嗎

她翻遍記憶,並未能找到關於這張面龐的些微印象。可他口吻又這般熟稔。

修道之人鮮有面容平庸之輩,她自然也見過不少出塵道者,按理來說應不該再有這般強烈的驚艷感。但,這人

奇怪,若是她曾經見過這般出眾的人物,即使未能有何交集,單憑這張臉容,這清儀氣度,就該深鐫心間。

誒,看來她還未能脫離凡俗,依舊沉迷於美色中。江心月自嘲地一笑。

然而這一笑,卻令他雙眸微微收緊了起來。因那雙失去血色的豐潤唇瓣微微開合,像是輕輕地啄著他指尖,就好像、就好像

然江心月並未察覺,只左胸那本遲緩的心跳登時聒噪起來,本就昏暈的神識越發恍惚迷蒙,搖曳晃盪間忽而浮起什么隱約的東西,縹緲的,驚鴻一瞥般浮現又消逝。

呀,果真是美色誤人。

枉她平日自詡心境如水,此時卻因風生波瀾,層層細密漣漪擴散了又漾開,抓不住也分說不清楚啊

不過,他究竟為何而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