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零一章 心虛(2 / 2)

當天,眾人將李婆婆的那副棺材收拾出來,等李小妍和李婆婆為蒙嫂洗澡後移屍入棺。

李婆婆是萬分不願意給死人洗澡,李小妍也害怕,哪怕死的是她親媽,她也害怕,不敢接近。

祖孫倆是希望同家同族的女人們幫蒙嫂沐浴凈身,李家同族的女人們可沒慣著祖孫倆,堅定拒絕,只出嘴說要怎么做,絕不沾手。

李姓同族的女人們不肯幫蒙嫂洗浴,鄰居們就不用說了,李婆婆只能帶著孫女幫蒙嫂擦了身,按喪葬規矩穿壽衣。

她其實是不想給蒙嫂擦身,覺得直接給人套上壽衣移入棺中就行了,可李家同族和鄰居們全盯著她,孫女也在,她不得不依規矩來辦。

李婆婆計算得相當明白,蒙嫂死了,孫女讀完大學肯定也要去大城市的,孫女工作後的前幾年也不可能接她過去。

有道是遠親不如近鄰,在沒跟孫女接去享福前,她在小村生活少不得要依靠同族和村里的鄰居們照顧她,為了不被人說她忘恩負義,哪怕再不願意給死人洗澡,她也沒表現出來。

李姓同族的男人與鄰居們在李婆婆李小妍給蒙嫂換好了壽衣之後,幫著將蒙嫂移至棺木中,停棺於堂屋。

當天不宜挖墳坑,李家同族與鄰居們在李婆婆家吃了一頓飯就回去了,3號才去挖墳坑,4號,蒙嫂出殯。

哪怕蒙嫂為李家做了一輩子牛馬,就算她死了,李婆婆也沒讓她風光大葬,沒辦席,連喪葬吹打的樂隊都沒請,就那么由幾人抬棺出門上山安葬。

不過,就算沒有樂隊送行,李小妍作為唯一的孝子,該她做的一樣都沒少,鄰居與李姓同族沒在李婆婆家陪靈,不知道李小妍有沒徹夜守靈,出殯的時候要沒慣著她,讓她媽的牌位在前面拜路,三步一跪的在棺前跪拜引棺材登山。

元旦後,氣溫一直很低,雪也沒融化。

雪天出殯,抬喪的人非常辛苦,小村的人男人們還是挺負責的,愣是完好地將棺木給抬上了山。

李小妍跪了一路,到了安葬地,她坐地不起,就那么看著裝著媽媽的棺木一點一點地進了深坑,再被蓋上了泥土。

李姓同族和鄰居們將坑填平,又碼堆了一個墳堆,然後下山。

李小妍跟著人下山,聽著那些人一路說清明節時樂家姑娘回鄉下葬,樂家姑娘為姑姑操辦喪事,讓樂家姑姑風光大葬的經歷。

樂家姑姑有多風光,她媽媽的喪事就有多凄涼。

走在後頭的李小妍,一聲沒吭,回到家就去睡覺,等她睡到晚上醒來,家里就只有她和奶奶,自己成了沒媽的孩子的巨大恐慌感再次涌上心頭。

原本,她第二天想趕回學校備戰期考,但是,她第二天沒能返校,因為她突然病了。

李婆婆因孫女要去學校,早起給孫女做早飯,做好了還沒見孫女起來,她去孫女房里叫她,才發現孫女在發燒,都燒糊塗了,盡說糊話。

孩子媽昨天才下葬,孫女馬上就病了,李婆婆心里疑神疑鬼,總覺得有古怪。

雪還沒化,她沒辦法帶孫女去鄉醫院看病,給吃了感冒葯,眼見也不管用,只能去李家同姓人家那里討主意。

李家同姓人建議李婆婆自己打電話請醫院上門來給李小妍打針,那樣的雪天,他們也不敢用車載李婆婆帶李小妍去醫院,萬一路上摔了,李婆婆磕到碰到,賴上他們要他們養老,他們找誰說理去?

或者,萬一摔了,李小妍磕到了哪,劃傷臉,到時也賴他們,或者,李小妍吹了風,病加重,到時李婆婆怪他們,他們豈不是白幫背黑鍋。

蒙嫂的前例就在那兒,李婆婆那一家子可不是講良心的人,連蒙嫂為李家祖孫操勞半輩子都沒得善終,以李婆婆和李小妍的那種性子,趁機訛他們也是完全做得出來的。

所謂旁觀者清,小村的人早將李婆婆如何待蒙嫂都看在了眼里,根本不信任李婆婆和李小妍,李家祖孫在村人的眼里就是忘恩負義、薄情寡恩的自私鬼。

李婆婆在孫女的事上可是一點都不摳索,沒心疼錢,打鄉醫院的電話請醫生上門看病。

鄉醫院的人登門給看了,還給掛了一瓶水,在李小妍退燒後才離開。

可醫院走後,晚上李小妍又燒了起來,說糊話,總喊了「媽媽」。

李婆婆守了孫女一夜,第二天又叫了鄉醫院的醫生來,又拿了東西悄悄地去請李家同族幫找師公或神婆給李小妍喚魂。

李家同族的人也沒辦法,只能幫跑了一趟,回頭給李婆婆轉達了神婆的話,神婆說是孩子的媽媽舍不得孩子,等過一陣孩子媽媽走了就好了。

農村有一種習俗,說人剛死的那段時間,魂魄會在家里徘徊,直到六七四十二天後才會離開家,去「墳墓」那個新家安居。

所以,在親人死後的四十二天期內,家人要給死者供奉吃食。

李婆婆聽說是蒙嫂舍不得孩子,被嚇了個半死,再也不敢怠慢了,早晚做吃的供奉蒙嫂,只求蒙嫂看在李小妍是她親骨肉的份上,別纏著孩子。

醫生給李小妍打了針,仍如前一天,李小妍白天退了燒,晚上又繼續發燒。

李婆婆心里有鬼,第二天也沒再請醫生來打針,自己給孫女吃了點退燒葯,果然又退了燒,而到了半夜又發熱。

這下,李婆婆更加相信是蒙嫂作崇,怕蒙嫂因為在生前最後一段時間沒得到用心照顧而怨恨,作鬼報復她這個婆婆,又是燒紙又是做吃食上供。

李小妍的燒反反復復,直到蒙嫂過了頭七,才終於穩下來。

燒是不燒了,但就那么幾天功夫,李小妍像是病了幾個月或更久的樣子,比大病初愈的人還虛,整個人的精神氣都像是抽光了似的。

她那副病懨懨的樣子,自然也不能去學校考試,只能在家休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