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更離譜的謠言都出來了。
戶部右侍郎提議,應當與江寧府米商協談,將價格壓制行情價,國庫撥款,購買糧食,從而減緩官府壓力。
結果臨陽侯直接否決,認為戶部右侍郎勾結商販,直接被罰革職查辦。
可實際上今天臨陽侯都沒上朝。
但百姓願意聽這個嗎?
不願意。
他們更加願意聽到自己想聽東西。
江寧府是不是難民如雲?
是不是都吃不飽飯?
是不是糧價瘋漲?
是,那就對。
那你顧錦年就是個禍害。
「一石糧食,千兩白銀,亘古至今,聞所未聞,歷代歷朝,何來千銀之米,這便是大夏第一才子出主意?誣陷侍郎勾結商販,我倒覺得就是顧家想要趁火打劫,賺取百姓血汗銀兩。」
「為保仕途,不擇手段,千萬百姓卻成了你顧家的官道之路?當真是可恨,可恨。」
「什么狗屁大夏第一才子,什么狗屁千古文章,只怕都是有人在幕後指點,為的就是讓他顧錦年官路亨運罷了,當真是惡心。」
「我無法想象,一個寫出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之人,竟會想出這樣的策略?還敢說這國運詩不是他人代筆之?」
「走,去大夏書院,我要與顧錦年當面對質,我要問問他,到底安著什么心?視千萬百姓於水火當中,看看他的心,是不是黑的。」
一道道聲音響起。
京都內,明顯是有人故意抹黑顧錦年,將顧錦年罵成不仁不義不孝不忠之人。
如此恐怖的議論,也惹來百姓反感。
有人不安好心,從中挑撥。
而大部分讀書人則是盲目跟從,整件事情只需要細細琢磨一二,就會察覺漏洞百出。
可問題是,情緒高漲之下,普通人就是容易被帶歪。
聽風就是雨,這是常態。
再加上,心中的嫉妒,以及群體效應,所有人下意識覺得顧錦年就是錯的,江寧府難民如雲,這是顧錦年的錯,糧價暴漲,也是顧錦年的錯。
這個時候你要是敢說一句顧錦年的好,得到的就是謾罵。
而為了進入群體,只能跟著大家一起走,管你噴誰,反正人多就是力量。
我就是光。
站在道德制高點上的光。
畢竟讓我做實事我做不出來。
讓我寫千古文章我也寫不出來。
可你讓我跟著你一起去鬧,一起去噴,那就簡單了。
一時之間,數千名讀書人,浩浩盪盪朝著大夏書院趕去。
一個個目光堅定,神色嚴肅,就好像正義使者,去審判別人。
只不過,也有一些讀書人,以最快速度趕往大夏書院,有一些是前幾日見過顧錦年人。
他們一下子就知道,這是有人在暗中使壞,所以立刻通風報信,生怕出了什么大事。
萬一群起而憤,打傷了顧錦年,那就是天大的麻煩。
甚至已經有人去通知顧家了。
但對於這個消息,顧家並沒有太在意,似乎早有准備。
大夏書院。
隨著震耳欲聾的腳步聲響起。
數千讀書人已經聚集此地。
他們目光當中帶著怒火。
浩浩盪盪出現在大夏書院,眼神鋒芒可怕,一個個嫉惡如仇。
「顧錦年在何處?」
「出來。」
聲音響起。
緊接著數千人異口同聲,傳遍整個大夏書院,驚動四方鳥獸。
很快,一道道身影出現,這些都是大夏書院的學生,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
不過看到這些人還是實打實有些心慌。
此時此刻。
宿內。
顧錦年房中,兩名讀書人氣喘吁吁地將事情告知顧錦年。
他們是其他書院的學生,前幾日來大夏書院,上了顧錦年的課,回去以後對顧錦年欽佩不已,所以發生此事,第一時間過來通知。
「錦年兄,你趕緊從後山跑吧,這幫人受到蠱惑,已經徹底瘋了。」
「好漢不吃眼前虧啊。」
兩人開口,勸說顧錦年趕緊跑。
而房內。
顧錦年卻不由皺眉,不是因為來了數千人皺眉,而是很好奇一點。
自己舅舅為什么要公開承認,策略是自己獻上去的?
這其實可以不用說啊。
在別人看來,自己這個舅舅是要殺商,可他知道真正的內幕。
所以自己舅舅完全不需要說這么多消息出去。
現在這樣一搞,平白無故被人帶節奏。
不過顧錦年心里明白。
自己舅舅這樣做肯定是有他的道理,只是有些事情自己不知道罷了。
「外面有多少人?」
顧錦年問道。
「不清楚,但少說兩三千人肯定有。」
「沒這么多人,他們也不敢來找顧兄您的麻煩啊。」
對方回答。
畢竟一兩個人,誰敢找國公之孫的麻煩?
可兩三千人就不一樣了,人多力量大,法不責眾,再加上他們過來又不是要殺了顧錦年。
就是想站在道德制高點上,怒斥顧錦年一頓,發泄一下心中怒火,順便抬高自己的身價地位。
以後逢人就來一句,鎮國公之孫知道不?
我噴了他,他還不敢還嘴。
「行。」
「多謝兩位兄台,此等恩情,本世子銘記於心。」
顧錦年點了點頭。
道謝二人一聲。
也就在此時,四道身影出現在門外。
是王富貴,徐長歌,許涯,趙思青,上官白玉的身影。
「顧兄,發生了何事?怎么突然變成這樣啊?」
王富貴臉色不太好看,詢問顧錦年。
「外面至少有三四千人,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不過顧兄,我讓我師兄御劍帶你離開,不管如何,先走為妙,這幫人來者不善啊。」
許涯開口,他也是希望顧錦年趕緊離開,甚至都想到了怎么逃。
「對啊對啊,錦年哥,你先跟著我師兄走,覺明他們已經去找院長了。」
趙思青也跟著開口,不希望顧錦年遇到什么麻煩。
只是,顧錦年搖了搖頭,神色澹定道。
「我問心無愧,為何要走?」
「這要是走了,豈不是坐實本世子做賊心虛?」
「再說了,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誰要找我麻煩。」
顧錦年沒有絲毫畏懼。
甚至直接走出房門,朝著外面走去。
幾人沉默。
大多數沒有勸說下去,唯獨王富貴一直勸說,畢竟外面來人,氣勢洶洶,他真的怕顧錦年出事。
奈何架不住顧錦年的性子。
一路跟到了大夏書院外。
果然。
幾千人聚集在一起,每個人神色憤怒,書院學生在周圍看戲。
同時大量的怨氣也涌入自己體內。
這完全是意外之喜啊。
至於不遠處。
蘇懷玉與江葉舟卻站在他們面前。
蘇懷玉沉默不語。
江葉舟則是苦笑不已,正在與眾人解釋什么。
「諸位一定是誤會了。」
「顧兄怎可能與江寧府商販有勾結呢。」
「這肯定是有人在暗中使壞,諸位萬不可這般啊。」
江葉舟開口,為顧錦年解釋。
只是,沒有一個人將這些話聽進去。
反倒是各種謾罵之聲。
「你是誰?在這里為顧錦年解釋?讓他本人來。」
「沒錯,讓顧錦年本人來。」
「關你什么事?我們找的是顧錦年,不是你。」
「他一直不出來是什么意思?做賊心虛嗎?」
「此人是江葉舟,夜衣侯之子,也是權貴,怪不得如此袒護顧錦年,原來是一丘之貉。」
「原來如此啊,滾。」
「官官相護,權貴勾結,大夏書院因為你們,才會變得如此不堪。」
各類聲音響起,有人認出江葉舟,當下出聲,開始各種謾罵,羞辱江葉舟。
只是就在這一刻。
突兀之間,有聲音響起。
「看,顧錦年出來了。」
「什么?顧錦年出來了?在何處?」
「這就是顧錦年嗎?果然賊眉鼠眼。」
「呃......他品格敗壞是實話,賊眉鼠眼就有些過分吧?」
「你管我怎么說,反正他就不是個好人。」
「你是不是顧錦年的走狗啊?」
「不是不是,我就是隨口一說,隨口一說。」
各種聲音響起,要多離譜就有多離譜。
有人嘗試性的解釋一下,但得到的便是怒目相望。
故此連忙改口,生怕被對方當成權貴走狗。
書院內。
顧錦年看著這一切。
對於這種情況,他不是第一次遇到。
前世寫劇本的時候,也遭遇過這樣的事情,無論你寫的多好,只要你年輕,得到了不該有的成就,那接下來就可以等著噴吧。
噴子自古以來都有。
各朝各代都有。
而且思維方法都很一致,簡單點來說就是。
我是個廢物,你也應該是個廢物,如果你不是廢物,那你就有問題。
如果我查不出你那里有問題,那你人品就有問題,別管我見過沒見過你本人,你肯定是有問題的。
如果你人品都沒問題,那你做的事情有問題,你沒有把這件事情做到完美,你就是有問題。
最簡單的描述就是,噴子永遠站在制高點噴你,因為他要求你成為聖人,你犯了一點錯誤,你就是畜生都不如。
可如果你沒犯錯也不行,因為你沒有做對。
只不過見到幾千個真人噴子,這還是頭一回。
「錦年叔,那個就是楊博雲,還有中間那個帶頭的,他是王璇,李翔也在里面,就那個聲音最大的。」
此時此刻,李基突然出現。
他聽到這么大的動靜,自然不會錯過熱鬧。
只是看到這么多人後,李基先是一愣,緊接著從人群當中看到了幾個熟人。
連忙在顧錦年耳邊說話。
聽到李基所言。
顧錦年將目光看去。
的確,這幾個家伙站在最前面,都是些帶頭沖鋒的。
「顧錦年,你不為人子。」
「顧錦年,你魚肉百姓。」
「顧錦年,你不忠不孝,不仁不義。」
罵聲如雷。
嘰嘰喳喳,如同菜市場一般,這般的行為,要讓書院不少人皺眉。
因為素質有些低,而且什么都不講明白,就在這里一直罵罵罵。
跟有病一樣。
「肅靜。」
關鍵時刻,一道聲音響起,震懾全場。
是一位大儒之聲。
事實上,這些讀書人聚集之時,整個書院大儒夫子全部出來了,只不過沒有出現在這里觀望罷了。
但鬧到這個程度,就必須要有人出面。
這是一名老者。
穿著灰色儒袍,面容嚴肅,出現在人群中間,令所有人安靜下來。
「是王雲大儒。」
「王雲大儒來了。」
「諸位安靜,不要再吵了。」
看到來者何人,眾人紛紛閉嘴,也逐漸安靜下來。
而被叫做王雲的大儒。
看了一眼眾人。
又看了一眼顧錦年。
隨後緩緩出聲。
「這里是大夏書院,爾等聚眾來此,所為何事?」
他出聲,詢問這幫聚眾的讀書人。
「回王儒。」
「我等今日前來,是為江寧府千萬難民討個公道。」
此時,一名英俊男子走了出來。
這是王璇,雖然不知道他為何與顧錦年有仇,但他是第一個開口的。
「找誰討公道?」
王雲皺眉,看向對方。
「找顧錦年。」
一道道聲音響起,齊齊回答。
「肅靜。」
王雲再次開口,讓眾人安靜下來,依舊是看著王璇。
「回王儒,江寧郡洪災泛濫,千萬百姓流離失所,食不果腹,為人間煉獄。」
「顧錦年獻策賑災,可卻導致江寧府糧價暴漲,使得無數難民餓死城外。」
「我等懷疑,顧錦年與商販勾結,借獻策之名,大肆斂財,貪贓枉法。」
王璇開口,說明來意。
只是此話一說,王雲卻不由冷哼一聲。
「愚蠢。」
「當真愚蠢。」
「若顧錦年獻策為貪贓枉法,陛下豈能不知?」
「這不是強行污蔑嗎?」
王雲一聽這話,瞬間就察覺漏洞,而後反駁。
可王璇卻不以為然,早就想好說辭。
「王儒,這就是顧錦年陰險之處,他的策略,讓陛下放松警惕,看似是為平亂,可實際上就是為了斂財。」
「否則,江寧府難民之災,完全可以由國庫撥款,購買商人糧米,再捐贈於百姓,豈不美哉?」
「而且我等更是懷疑,顧錦年之前所著千古之文章,鎮國之詩,皆由他人代筆,這就是陰謀,天大的陰謀,為顧錦年鋪路,從而借此機會,以才華橫溢之由,向陛下獻策,從而大肆斂財,枉顧人命。」
「否則的話,為何顧錦年這十幾年碌碌無用,突然之間,擁有這般才華?」
「學生有理由懷疑,這其中有更大的陰謀。」
「若顧錦年做不出解釋,今日我等絕對不走。」
「定要為民除害。」
不得不說,這個王璇還真是會挑刺啊。
連時間都能串聯在一起,陰謀論高手啊,而且扇動情緒也是厲害。
「胡鬧。」
「這里是大夏書院,誰敢放肆?」
王雲大吼一聲。
雖然王璇說的有些道理,可他不蠢,一下子就發現其中有很多牽強之說。
再者,異象這玩意是代筆能代出來的?
純粹就是為了找麻煩而找麻煩。
只是王儒這般開口,人群當中卻響起古怪的聲音。
「哼,我看你也被權貴收買了吧?」
「身為儒者,不為百姓發聲,而為權貴發生,你配成為大儒嗎?」
「諸位,今日一定要讓顧錦年討個說法,他一直不說話,讓大夏書院的人出面,就是心虛,就是害怕。」
聲音響起。
也不知道從什么地方傳來的。
但這種人更加歹毒。
再一次挑起眾人情緒。
引來更多罵聲。
甚至有人言論已經瘋狂起來。
「走,將顧錦年抓起來,游街示眾。」
「將他抓起來,讓他跪下,給死去的百姓磕頭。」
又是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聲音。
蠱惑眾人出手,將顧錦年抓住。
可就在此時。
突兀之間。
滾滾黃沙掀起。
陣陣馬蹄之聲響起。
朝著大夏書院疾馳而來。
「誰敢動我侄兒。」
一道怒吼聲炸開。
是一名男子。
身披鎧甲,率領一千鐵騎精銳,目光之中,既有怒意,也有殺氣。
這是顧錦年的三叔。
顧寧凡。
大夏玄武軍參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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