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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夏京都。
國公府。
書房內。
老爺子一如既往的在練字,也不知道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好像就是前些日子,顧錦年大夏詩會揚名之後,老爺子便喜歡上了練字。
用六叔的話來說就是,是有一次老爺子邀請武將在家喝酒。
興致來了的時候,吟了一首詩,緊接著吧又開始吹噓自己像他。
結果有人喝醉了,迷迷湖湖來了一句,大致意思就是老爺子別的不說,寫的字真夠丑。
像老爺子的可能性不大,像陛下的可能性很大。
這話一說,老爺子生氣了。
至於那個喝醉酒的人,好像現在正在守城門,具體是守城門還是去當軍營庖廚就不清楚了。
反正下場不怎么好。
顧錦年來到書房,也沒有耽誤什么,將事情來龍去脈告知老爺子後。
就沉默不語了,等老爺子的回答。
大約一刻鍾後。
老爺子終於寫完了字,這有些反常,以往自己過來,老爺子都很激動,不管自己說什么,也都會第一時間給予回答。
但這一次明顯有些不一樣。
「爺爺馬上要出征了。」
將毛筆放下,老爺子沒有回答顧錦年的事情,而是提起另外一件事情。
他要出征了。
「爺爺出征,必然是旗開得勝。」
顧錦年點了點頭,對於這件事情他倒是不驚訝,畢竟老爺子目前還是大夏第一戰神。
外加上大夏休養生息十二年,打一場仗問題不大。
只要不是下了死命令,非要奪取十二城,危險性幾乎為零。
「戰爭之事,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當年建德之難,對方前前後後一百二十萬人,咱們這里五萬人都沒有,看似是一場不可戰勝,可最終笑到最後的是爺爺。」
老爺子出聲,他沒有認可顧錦年這句話。
戰場瞬息萬變,絕對沒有什么穩勝之說,沒有結束之前,誰也不知道最終結果是什么。
「爺爺。」
「你怎么突然說這些啊?」
「難不成陛下讓您奪取十二城?」
聽到這話,顧錦年察覺一些不對勁了。
老爺子狀態有些不對勁啊。
出征邊境,對於老將來說問題不大,而且這一次宣戰,應當不至於是奪取十二城啊。
「那倒不是。」
「只是爺爺有感而說。」
「錦年,剛才說的你要牢牢記住。」
「任何事情,結果沒出現之前,都不要抱著必勝的心態,要做好最壞的打算。」
「這次爺爺出征,安危你不用擔心,只是此次前去,可能至少要兩三年,甚至更長時間。」
「換句話來說,以後你行事,要小心一些了,不能像現在這樣,咋咋呼呼,無法無天。」
老爺子如此說道,顯得有些語重心長。
「兩三年?」
「只是簡單交鋒,為何要兩三年的時間?」
「陛下難不成?」
顧錦年聽到這話,不由往深度猜想。
可此話還沒說完,便被顧老爺子直接打斷。
「不要亂猜想。」
老爺子很嚴肅,不希望顧錦年去亂猜一些事情,天塌下來了有他們這種高個子的頂,也輪不到顧錦年來摻和。
「錦年,再有個大半年左右,你就要從書院離開。」
「到時候你爹會為你及冠,陛下也會為你舉行封侯大典。」
「你初入朝堂,便是侯爵,古今往來極為罕見,只是欲戴王冠,必受其重。」
「你如此優秀,並不一定是一件好事,如果你只是一個寒門子弟,這是一件好事,你會被無數勢力拉攏,不管你選擇誰,你的未來都是一片光明。」
「但偏偏你是我們顧家的人,是爺爺的孫兒,所以你的未來,注定布滿荊棘。」
「你明白嗎?」
或許是快要出征,有些話老爺子必須要說。
他知道顧錦年很聰慧,但很多事情顧錦年都不知道,今日他需要交代一些了。
聽著老爺子的話。
顧錦年點了點頭,他將心中的好奇全部壓住,認認真真的點頭。
「孫兒明白。」
「不過爺爺,我們顧家到底有多少敵人啊?」
顧錦年點頭,他知道人怕出名豬怕壯這個道理,大夏第一權貴,聽起來很光彩,可實際上面臨的壓力也會是巨大。
如果自己真是個紈絝,反倒輕松一點。
可偏偏自己不是紈絝,而且也瞞不住別人,之前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暴露出自己的才華與能力,遭人嫉妒很正常。
但顧家到底有多少敵人,顧錦年真不清楚。
「舉世為敵。」
老爺子澹澹開口,四個字讓顧錦年直接沉默了。
舉世為敵有些誇張吧?
顧家也沒做什么喪盡天良的事情吧?
再說了,自己也僅僅只是一個大夏第一權貴啊,又不是中洲王朝第一權貴。
有這么誇張嗎?
眼神有些疑惑,顧錦年不解。
「陛下是敵人嗎?」
顧錦年皺著眉頭問道,這是爺孫兩個人的交流,倒也不擔心傳出去。
「陛下不是你的敵人,但皇權是你的敵人,顧家勢力太大,一門兩侯爵,外加一個國公,尤其是你,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未來成就絕對不比爺爺差,你說是不是敵人?」
老爺子負手而立,望著顧錦年,如此問道。
這一刻,顧錦年明白老爺子的意思了。
永盛大帝不是自己的敵人。
但皇權一定是自己的敵人。
永盛大帝不怕顧家,畢竟從龍之臣,外加上自己畢竟是皇帝的外甥,而且一心一意為大夏,自然而然沒什么問題。
可下一代皇帝,真說不准,譬如說太子,與自己無仇,而且太子也明事理。
但架得住百官要求嗎?太子自幼便被儒道名流指點,尊師重道是刻在骨子里,倘若未來百官文臣紛紛請求太子削弱顧家呢?
而且還以顧家功高震主為理由呢?或者顧家當真犯了個不算特別大的錯誤呢?
誰也說不准。
「有辦法化解嗎?」
顧錦年詢問道。
「選擇站隊,站好了,可保你無難。」
「秦王殿下與顧家關系不錯。」
「但還是看你自己考慮。」
顧老爺子給予回答,想要解決皇權這個矛盾,唯一的辦法就是站隊。
而且秦王李遂的的確確是一個最好選擇,他是皇位的有力競爭者,只不過如果太子不犯大錯的話,秦王就沒有太大可能性了。
但若是得到顧家的支持,那就不一樣了,很有可能成為下一代皇帝。
顧家這般支持,秦王也必然會感恩,至少可保顧錦年無恙。
老爺子也是這個想法,但他沒有肯定,而是讓顧錦年自己去選,畢竟選擇秦王也有弊端,只不過利大於弊罷了。
還是看顧錦年是什么想法。
「那武將呢?」
顧錦年繼續問道。
皇權這個點,顧錦年明白,如老爺子說的一般,不在乎誰當皇帝,而是皇權本身。
但武將這個,顧錦年就不清楚了。
「盛文衰武,大夏王朝如今國運昌盛,要不了多長時間,便會迎來盛世。」
「到了那個時候,文官勢力將會越來越大,你那幫叔叔伯伯們,看似現在與文官們水火不融,可實際上暗中早就跟文官打好關系。」
「暗地里接觸孔家的人,可不少。」
老爺子開口,提出這件事情。
「連武將都是我們的敵人?」
顧錦年有些皺眉,老爺子說的這話,他心里清楚,盛文衰武,只是他沒想到事態已經到這個地步了。
「錦年,這世界上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
「並非是他們的錯,只是每個人需要選擇,顧家可穩定三代不倒。」
「可他們做不到,選擇投靠這些文人也是合情合理。」
「說句不好聽的話,倘若你沒有展現出這般的才華,只怕不管你願意還是不願意,爺爺我都會找個尚書,與他們家聯姻。」
老爺子開口。
他不在乎這個。
「除文武之外,還有嗎?」
顧錦年繼續問道。
眼下細細一算,皇權是潛在的敵人,不過可以拿捏,主要還是看政治形態。
文官就不說了,龐大的利益集團,與世家有著牢不可破的關系。
武官的話,因為形式問題,不得不跟文官結合。
不過這些顧錦年心中並沒有畏懼。
論皇權,顧錦年無懼,他有辦法解決,這個辦法就是民心。
一心向民者,無需擔心皇權。
當然了,如果皇帝非要玩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這個戲碼,顧錦年又不是腐儒,你要這么玩,那我也跟你玩到底。
看誰怕誰?
扶羅王朝,大金王朝,甚至中洲王朝只怕都要偷笑。
文官就更不用擔心了,自己若是站在百姓這個陣營,管你世家閥門,文官結黨,我以民心之劍,橫掃一切。
解決了文官,武將勢力就跟容易去對付了。
還是那句話,明面上的敵人,顧錦年的確不怕。
「孔家。」
「周王。」
「仙道佛門。」
「還有中洲王朝。」
顧老爺子開口,一口氣說出四個不同的勢力,讓顧錦年整個人沉默了。
好家伙,知道顧家樹立的敵人不少,但還真沒想到,什么敵人都有。
「爺爺,周王,仙道佛門,還有中洲王朝是怎么回事?」
「顧家怎么招惹到了他們?」
顧錦年想不明白了,孔家也是擺在明面上的敵人,其余三股勢力,他是真心想不明白。
「當年你舅舅發動建德難時,許諾周王共分天下,可但你舅舅坐穩位置之後,只是給予了一定賞賜,並沒有共分天下。」
「周王懷恨在心,必然會對大夏有怨。」
老爺子給予回答,說出這件事情。
「言而無信,可這跟咱們顧家有什么關系啊?」
顧錦年皺著眉頭,他望著老爺子,實在是想不明白。
「是爺爺我提的。」
「你舅舅當時的確想要分一半江山給周王,爺爺我率領三十萬鐵騎,在南邊壓制周王四年,大夏王朝徹底穩定後,這件事情不了了之。」
「你說周王恨不恨咱們顧家?」
老爺子語氣很平靜,簡簡單單一句話,卻顯得霸氣十足。
率領三十萬大軍,鎮壓南方四年時間,周王顧錦年有點了解,太祖第七個兒子,也是第一個就藩的兒子。
擁兵自重。
當初建德皇帝第一個開刀的人,本來就是想找周王,後來覺得找周王動手實在是有些風險,所以才找其他幾個藩王動手。
一直沒有動周王,而周王為求自保,更是大力招兵買馬。
但周王性子比較謹慎,還是沒有選擇造反,這才給了四皇子也就是永盛大帝機會。
而永盛大帝謀反這段時間,屢次找周王借來兵馬,如若沒有周王的幫助,永盛大帝還真不一定能篡位成功。
當然這其中還有一位大人物的身影,那就是祁林王。
最關鍵的一場仗,還是祁林王借出紅蓮鐵騎。
所以永盛大帝能篡位成功,看似是一場奇跡,可背後不知道有多少勢力參與。
周王的勢力,要比祁林王大。
不過兩人關系很好,或許是因為都被永盛大帝坑了,故而這兩人的確挺不安分,朝廷不少官員也說過,削兩人的權力。
但永盛大帝不希望有內亂發生,故而遲遲沒有動手。
卻沒想到,這個周王與顧家也有淵源,老爺子不愧是老爺子啊,樹立這么多敵人。
不過能理解,顧家家大業大,不搞點敵人出來,皇帝也不安心,合情合理。
「仙道佛門,還有中洲王朝呢?老爺子,這又是怎么回事?」
顧錦年略顯好奇。
周王解釋清楚了,沒關系,怎么顧家又招惹到仙道佛門,以及中洲王朝?
「這件事情你不需要知道,涉及到太祖了,總而言之,錦年你得記住,不要跟仙道佛門走的太近,包括中洲王朝的人。」
「他們若是接觸你,一定還藏著其他事情,看似是因為仙靈根,但絕對不是這么簡單,只不過這些事情不能告訴你。」
「你現在還不能牽扯到這件事情,不然會有大麻煩。」
老爺子也並非是謎語人,而是有難言之隱,能說的他一定會說。
「孫兒明白了。」
顧錦年點了點頭,此時此刻,他也算是明白顧家有多少敵人了。
基本上就沒有什么盟友。
但這個問題不大,自己本身就是要走孤臣之道,沒有就沒有吧。
再說了,顧錦年也不想通過顧家的勢力去做一些事情,反而不如建立屬於自己的勢力。
「錦年。」
「爺爺跟你說這么多,你也莫要心生畏懼,敵人再多,你只要做到這三件事情,便無須擔心。」
老爺子出聲。
顧錦年洗耳恭聽著。
「其一,為民做事,只要你一心為民,民意便是你最大的武器,執掌民心之劍,上可劍指皇權,下可斬一切魑魅。」
「其二,懂得進退,該進之時,絕不退縮,該退之時,也要懂得隱忍,以命為主,只要人活下來了,一切都有機會。」
「其三,苦修仙武之道,唯有自身強大,才可無懼一切厄運。」
老爺子道出三個辦法。
顧錦年也牢牢記住,他看得出,老爺子今天很認真,看來是有些什么事情,讓他變得如此嚴肅,正是因為如此,顧錦年也不敢嬉皮笑臉。
「孫兒一定牢牢記住,請爺爺放心。」
顧錦年點頭道。
「恩,錦年,爺爺這番話也並非是說,讓你做事畏首畏尾,讓你清楚一些事情。」
「還是那句話,只要咱們顧家人占理,大夏境內,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畢竟顧家沒有表面看起來這么簡單。」
顧老爺子開口,話語之間,又道出一些其他信息。
只不過老爺子明顯不想繼續說下去,而是將目光看向顧錦年道。
「錦年,你這趟來,是想告訴爺爺,你要去白鷺府對嗎?」
老爺子開口,望著顧錦年這般道。
「恩。」
「這件事情不同尋常,孫兒好友可能遇險,孫兒不可不去。」
顧錦年開口,將這件事情告知老爺子。
「好。」
「你放心去吧。」
「爺爺出征還需要一點時間,去之前會處理些事情,為你掃盪一些威脅。」
「溺水之事,爺爺也有了眉目。」
「不過,這趟若是去了,還是要多加注意,這外面畢竟不是大夏京都,有你叔叔幫著,做你能做的事情,做你能及之事。」
「該你做的,你想怎么做都可以,不該做的,一切後果,你也要自己承擔,明白嗎?」
今日的話題,格外沉重。
老爺子這番話,讓顧錦年心情略有一二說不出話的感覺。
但顧錦年內心也明白,老爺子馬上要出征了,自然牽掛自己,希望自己能夠成長。
這些顧錦年都感受的到。
「明白。」
「爺爺您放心。」
顧錦年鄭重地點了點頭。
緊接著也沒有多說什么,轉身告退了。
離開書房後。
老爺子望著顧錦年的背影,眼神當中還是有些感慨,實際上他也不想這樣嚴肅,可為了顧錦年成長,他只能如此。
待顧錦年徹底走後,老爺子的聲音繼續響起。
「通知那幾個沒出息的家伙,錦年這趟出去,無論遇到任何事相求,讓他們全部拒絕。」
「誰也不許幫,讓他一個人處理。」
「錯也好,對也罷,他需要成長了。」
老爺子出聲,如此說道。
「是,老爺。」
管家在外點了點頭。
同一時刻。
顧錦年去了一趟懸燈司,讓自己六叔准備些東西,關於白鷺府和江陵郡大大小小所有官員的卷宗資料。
懸燈司有權利去吏部和刑部索要卷宗。
只不過顧錦年要的信息太多,即便是最快速度,也要等到子時。
時間上來得及。
顧錦年沒有多說什么,找完六叔顧寧涯後,顧錦年沒有急著回學府,而是在思考要不要找另外一個人幫自己。
秦王李遂。
是的。
秦王的權勢很大,不弱於太子的存在,如今更是執掌監國大權。
只不過顧錦年還是在猶豫。
老爺子的意思很簡單,這件事情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只不過只能依靠自己的勢力。
超出自己的勢力外就不行。
很顯然,這件事情老爺子估計也有些消息,文景先生從來不做無緣無故的事情。
就好像剛入大夏書院時,一個小小的測試,居然成真。
這個桉子絕對沒有想象中那么簡單。
蘇文景,老爺子,甚至陛下都參與當中,讓自己出面偵查,而且也是對自己的一場考驗。
顧錦年也逐漸回過味來了。
故而,如果借助自己這些叔叔的勢力,估計會被老爺子制止。
不過,顧錦年最終還是沒有去找秦王。
原因無他。
一來是借助秦王的勢力,終究有些不妥。
二來是自己外出的事情最好是不要讓太多人知道,尤其是這背後會不會有秦王的影子?
如此。
顧錦年回到了書院之中。
他將卷宗再一次擺放在書桌面前,打算重溫這件事情。
卷宗內容很簡單。
【張明殺人桉】
一個退伍兵卒,回到家中,嗜賭成性,變賣兒女,而後因為拆遷補銀之事,大鬧縣衙,最終被扣押三月。
出獄之後,偷熘進王家,失手殺害王家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