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不清楚嗎?」
顧寧涯說到這里,臉色是越來越難看。
話說到這里,李基也逐漸明悟了。
「他們跟著的目的,就是希望錦年叔去懲治貪官。」
「可這有什么問題?既然知道對方不是貪官,就說明情況啊。」
李基開口,下意識回答道。
「唉。」
「你爹是真的把你寵壞了。」
得到這個答案,顧寧涯嘆了口氣,隨後繼續說道。
「你說的清楚嗎?」
「在百姓眼中,這個汜水縣縣令就是一個大貪官,如若錦年去解釋,都不需要有人去造謠,在百姓眼中,錦年就成為了幫凶。」
「錦年的一切名聲,都會毀於一旦,因為在百姓眼中,官府實打實搶了糧,至於分配,太孫,我問你如若我搶走你一千兩白銀,然後每天給你半兩白銀,你答應嗎?你會很開心嗎?」
顧寧涯問道。
「不會。」
李基有些明白了,但也不是特別明白,只不過代入一下的話,他的確不會很開心。
「那不就夠了,百姓已經產生了怨氣,如若錦年不懲戒,錦年就要被扣上一頂官官相護的帽子,到時候百姓一傳十,十傳百。」
「不需要兩天時間,百姓就會徹底對錦年產生厭惡,而那個時候,錦年無論在江中郡做什么事情,百姓都不會相信。」
「除非錦年把所有糧食全部還給百姓,但這樣做的話,百姓只怕會第一時間逃離江中郡。」
「這個汜水縣縣令這一點做的很好,他拿走了糧食,就是防止百姓逃難出去,一萬萬人口若是逃了出去,所到之處,就如同人間煉獄,任何一個郡府都接納不了如此之多的百姓。」
顧寧涯徹徹底底明白了這到底是一個什么計了。
太狠了。
也太歹毒了。
利用百姓的恐慌,利用顧錦年的為民之心,手段太臟了。
「若是如此。」
「那把這個汜水縣縣令殺了,等災情結束之後,再給予封賞,這樣總可以吧?」
李基出聲,他也感到了巨大的危機,所以說出一番這樣的話。
此言一出。
方敬成不由看了一眼李基,但很快嘆了口氣道。
「如若這件事情,是太孫來處理,的確可以這樣做。」
「可侯爺不能這樣做。」
方敬成出聲。
「為何?」
李基皺眉。
「儒道後世之聖,侯爺乃是讀書人,又是讀書人之楷模,倘若侯爺知曉這縣令無罪,卻將其斬首示眾。」
「那這樣的話,才是真正的計成,汜水縣縣令今日被斬,明日就會有人為他平冤,這件事情也會在第一時間傳遍整個大夏王朝。」
「草民知曉,侯爺在朝堂之上,斬了許京許大人,此人是朱學一脈的讀書人,如今朱學一脈的讀書人已經對侯爺有些偏見。」
「若這件事情傳出,這些讀書人必然會站在大義之上,抨擊侯爺。」
「當真如此,侯爺百口莫辯,因為知義而殺,違背儒道。」
方敬成開口。
他並非是危言聳聽。
顧錦年乃是儒道後世之聖,並不是說顧錦年就不能犯錯,人非聖賢孰能無過?
可問題是,你知道這是錯的,你還要去做,這才是關鍵點。
以這一點,抨擊顧錦年,顧錦年不但啞口無言,而且還會因為這件事情產生心魔,這輩子別想成為大儒了,更別說什么半聖不半聖。
更絕的一點是,以後顧錦年就別想站在大義上去抨擊別人。
因為你自己都不是什么好人,你還有什么資格去說別人?
人家就拿這一件事情說你一輩子,你又能如何?
而且顧錦年形象極好,說半個聖人還真不為過,可要是做了一件這樣的事情,反噬極大,會惹來無窮無盡的爭議。
到時候造謠也好,或者盯著顧錦年不放也罷,說句難聽點的話,顧錦年吃飯浪費都會成為眾人抨擊的理由。
此計,進退兩難。
進,誅汜水縣縣令,儒道境界徹底崩毀,而且殺一個無辜且有正直的人,顧錦年會嗎?
退,不殺汜水縣縣令,你就是官官相護,管你後面說什么,老百姓都不信任你了,狗官。
一時之間,玉輦內,四人都安靜下來了。
足足過了好一會,李基的聲音響起。
「早知如此,你就不應該來。」
「這樣最起碼錦年叔就不會知道,到時候錯殺就錯殺,無非愧疚一二。」
李基有些生氣,生氣方敬成出現。
「不可胡言。」
下一刻,顧錦年的聲音響起,他訓斥太孫,隨後看向方敬成道。
「先生莫要生氣,太孫殿下年齡尚小,不太懂事,童言無忌。」
人家方敬成有勇氣攔下玉輦,將如此危機告訴自己,若反而成為了方敬成的問題,那就太過分了。
「侯爺,太孫,其實草民也一直在猶豫要不要來。」
「草民認為,即便是草民不來,江中郡一些官員也一定會讓侯爺有所察覺。」
「如若是這樣,到了那個時候,侯爺就沒有時間去考慮了。」
方敬成也不是特意前來邀功,而是他認定,江中郡官員必然會想盡辦法,讓顧錦年察覺問題,等到那個時候,百姓都在等著消息。
顧錦年可就沒時間了。
「那現在該怎么辦?」
此時,李基有些郁悶,詢問眾人。
但三人都給不出任何解決方案。
這一刻。
哪怕是顧錦年也不由深感壓力,果然姜還是老的辣。
之前種種,自己之所以披荊斬棘,那是因為他們根本就不了解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帶有輕視,也因為不懂,所以針對自己的手段都很普通。
江寧郡洪災,沒有人把自己當做敵人。
江寧郡之難,對方輕視自己。
而今,敵人已經了解自己的性格,明白自己的手段,利用自己的身份,也利用自己的性格,設下如此精密之局。
壓力一瞬間襲來。
使得顧錦年深感疲倦。
仔細想想吧,顧錦年發現自己雖然兩世為人,可信息獲取擺在那里,前世是個編劇,這一世是個紈絝開局,對於陰謀詭計這種東西,還真不是很懂。
無非就是靠一些詩詞文章,獲得了大量的名望。
然後以現代人的三觀,去處理事情,為民辦事。
最多再加上一些超前的想法,改變一下這個世界。
除此之外,還有什么優勢嗎?
答案還真沒有。
只可惜自己前世不是當官的,不然的話,早應該就有所察覺的。
不過,就在這一刻,顧寧涯的聲音響起了。
「停車。」
顧寧涯開口,讓隊伍停下來了。
「再有兩個時辰,就要到江中郡,中漢府了,在這里稍作休息,看看有沒有什么辦法能想到。」
顧寧涯出聲,他不想繼續前行。
不出任何意外的話,中漢府外,只怕站滿了官員和百姓,都在等待顧錦年到來。
索性,不如在這里想想辦法,不然去了就是要被人牽制。
「我們下來,錦年你在這里好好想想。」
「不要急。」
顧寧涯出聲,說完這話,給兩人一個眼神,便走下玉輦。
三人離開,顧錦年的確得到了一些安靜。
但他顯得十分沉默。
因為這個問題,幾乎無解。
待李基,方敬成,顧寧涯從玉輦下來後,三人站在一旁,看著不少逃難者,神色各自不一。
顧寧涯帶著兩人閑散而行,走了一會後,顧寧涯的聲音不由響起。
「方先生。」
「你有如此之才華,為何不考舉?」
顧寧涯開口,詢問方敬成。
「草民不才,雖飽讀詩書,但對八鉉文並無喜感,也就沒有參加科舉。」
方敬成出聲。
這個人的確有才華,而且非常聰明,能夠通過一些線索,從而想到諸多事情。
「哦?有如此之才,卻屈身於小小府縣之中。」
「不如這樣,顧某搭橋牽線,往後你跟著錦年,做他的幕僚,待到以後,以先生的才華,至少也能封個侍郎。」
顧寧涯望著天際,顯得隨意道。
此言一出,方敬成頓時有些沉默。
他沒有回答,顯得安靜。
不過一旁的顧寧涯仿佛猜到了方敬成的心思一般,直接開口道。
「先生敢攔車,一來是有勇,二來其實也是自覺懷才不遇。」
「我看的出,你不是一個甘願認命之人,你的身份,我大致也能猜到一二,與某些人有關系,所以才無法科舉。」
顧寧涯顯得平靜,但卻把方敬成拿捏的死死。
話說到這里。
方敬成並沒有半點驚慌,反倒更加平靜道。
「敢問大人,想要說什么?」
方敬成直接問道。
對方特意讓大家一起下來,只留顧錦年在玉輦上,顯然是有事要與自己說。
「我可以幫你解決身份上的麻煩,你是個有抱負的人,跟了錦年,你不吃虧。」
「這件事情,其實你已經有了解決方案,我也有解決方案,很有可能錦年也有了解決方案。」
「只是錦年不能這樣做,我不能直接提,而你恰好可以去處理。」
「你明白我說的話吧?」
顧寧涯淡淡出聲,這一刻的他,顯得格外的神秘,以至於一旁的李基有些驚愕。
在他印象當中,顧寧涯純粹就是個瘋瘋癲癲的人,可他沒想到,這個叔爺居然有不為人知的一面。
更主要的是,顧寧涯說的話,他一句都聽不懂。
「大人。」
「草民只問一件事情。」
「本來方才也想詢問侯爺的,但想了想不能去問。」
「敢問大人一聲,這江中郡糧災之難。」
「侯爺是否有大把握解決?」
方敬成神色堅定,他看著顧寧涯的眼睛,這般詢問道。
只是顧寧涯沒有直接回答。
而是望著方敬成道。
「你知道整個大夏王朝,我最怕的人是誰嗎?」
顧寧涯淡淡出聲。
不過他不等方敬成詢問,直接開口。
「陛下。」
隨著此話一說,顧寧涯繼續出聲。
「任何人,藏著任何心思,陛下一眼就能看穿。」
「大夏之災,陛下任錦年為總指揮使,就證明陛下完全相信錦年,而錦年也一定有絕對的把握。」
「否則,陛下無論如何都不會將如此重任交給錦年。」
「或許在天下人眼中,陛下太寵信錦年,可我知道,這不是寵信,而是錦年有著絕對把握。」
「現在,還需要我回答你這個問題嗎?」
顧寧涯出聲。
話說到這里,後者不由深吸一口氣。
「既如此。」
「請大人給我快馬一匹,五十鐵騎,三個時辰後,大人繼續啟程。」
「草民可以解決此事。」
方敬成深吸一口氣,他目光堅定無比,且有充滿著自信。
他可以解決這件事情。
化解這場針對顧錦年的陰謀。
「多謝。」
顧寧涯拱了拱手,而後讓人牽來一匹上等戰馬,再給予五十鐵騎護道。
很快,方敬成疾馳而行,朝著.......汜水縣趕去。
待方敬成離開後。
顧寧涯將目光放在李基身上。
「方才的事情,不要跟你錦年叔說,知道嗎?」
顧寧涯開口。
此話一說。
李基點了點頭,不知道為什么,他看顧寧涯有一種新的觀感,就好像換了一個人似的。
「叔爺,你怎么跟換了一個人一樣啊?」
李基出聲,實在是忍不住問道。
「你不會真覺得,我這個懸燈司總指揮使是混上去的吧?」
顧寧涯淡淡開口,一句話更顯神秘莫測。
這回李基沉默了。
眼神當中的確有些不同情緒。
但過了一小會後,顧寧涯的聲音又緩緩響起。
「太孫。」
「我剛才帥不?」
顧寧涯開口,一本正經問道。
李基:「......」
如此。
一個半時辰後。
汜水縣。
縣衙。
一名中年男子,正在處理公文,他面色憔悴,更顯得蒼白,桌上的茶換了七次,每一次都涼了不少。
不過與其說是茶,倒不如說是碎葉泡水,喝起來極其苦澀,尤其是冷卻下來後,一口下來,能苦到人皺眉頭。
然而王巍就是要依靠這種苦感,使得自己打起精神,處理災情。
因賑災策的原因,自己被委以重任,整個柳平府的災情,包括江中郡一些主要災情,都要由自己進行抉擇和給予意見。
如此大的權力,並沒有讓他感到喜悅,而是沉重。
每一件事情,每一份公文,他都要看的仔仔細細,清清楚楚。
不敢有半點輕視,也不敢有半點隨意。
因為他知道,自己現在做的每一件事情,給予的每一個意見,都可以挽救不少百姓。
「咳咳。」
一口涼茶入喉,王巍因過於貫注,導致嗆到喉嚨,不由連連咳嗽。
將茶杯放下。
王巍深深嘆了口氣。
江中郡災情太嚴重了,堆積如山的公文,根本來不及處理。
而且所有卷宗都透露出絕望二字。
將手中災情卷宗放下,王巍站起身稍稍休息一會。
若不起身,只怕真要睡著。
這場災情,空前絕後,江中郡又是重中之重的地方。
但經過數日的忙碌,王巍也越來越感覺到自己的渺小。
恐怖的災情之下,自己所有的策略,都顯得蒼白,也顯得無力,可以救人,但救的人不多。
甚至一些應對方法,更是惹來百姓辱罵,導致名聲受損。
名聲之說,王巍不在乎。
他在乎的是方案無法落實,到時候會釀出大錯。
也就在此時。
一名差役快速走來。
「大人。」
「外面有人自稱方敬成,說是您的好友,要與您相見,說有辦法解決江中郡之難。」
隨著差役開口。
王巍頓時驚訝。
隨後立刻開口道:「快快有請。」
方敬成的確是自己好友,而且他也知道方敬成才華極高,智慧不凡,自己當初遇到不少事情,都是請教方敬成的。
只是這次災情,方敬成不知去了何處,沒想到突然來了。
而且還帶了一個這么好的消息,讓他如何不喜?
很快。
方敬成走進縣衙之中。
「見過王兄。」
方敬成作禮,顯得客氣。
「方兄客氣,您當真是及時雨啊,王某還在為江中郡災情而苦,方兄有何良策,大可直言,如今我也算是得到朝廷重視,如若辦法行得通,可直接落實。」
王巍出聲,強行打起精神,顯得十分急迫。
因為耽誤一分一秒,對於災情而言都不利。
「王兄。」
「江中郡之難,可以平定。」
「萬萬百姓,也可免受苦難。」
「但只需一樣東西。」
「不知王兄願不願意拿出來。」
方敬成出聲,望著王巍如此說道。
「平定?」
「是何物?」
「倘若當真能使萬萬百姓免遭苦難,莫說一樣,就算汜水縣所有的東西,方兄皆可直取。」
王巍有些驚訝,顯得無比好奇。
「王兄的項上人頭。」
「可解江中郡之難。」
得到王巍回答。
方敬成不帶任何猶豫。
臉色認真無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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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更新時間為2022年8月8號,凌晨3點02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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