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源仔細審視了那符陣一眼,隨後滿意的收回視線,他最後交代道:「這里的兵煞,平時都處於封印狀態。每半年才能啟封一次,過程煞費周章,你要好好珍惜,日後再要繼續強化兵煞,就只能等明年中了。」
語落之際,雷源也飛身而起,拔空十五丈,落在了另一口神兵的頂端。
楚希聲則走到了楚芸芸對面的位置坐了下來,這里距離其中一口神兵,約是十丈的位置。既沒有太近,也沒有太遠,周圍坐著五六十人,算是人群當中。
此時他已生出感應,腦海里面生出畫面。
那是一只龍首豺身的小獸,在地底下的黑暗空間急速竄動,似想要脫出下方的囚籠。
它千方百計都無法沖破封印,沖出地底,只能焦躁的朝著楚希聲大吼。
楚希聲也感覺自己神念凝聚的睚眥刀意,越來越強。與之彼此呼應,交相共鳴。
楚希聲在神念中極力壓抑,盡量不顯示絲毫異狀。面上也不動聲色,盤膝坐了下來。
陸亂離原本是坐在數丈外的,她看見楚希聲之後,就直接挪了過來。
「聽說給你繪制戰圖的是盲叟?你真是好運氣,據說經他之手繪制的戰圖與秘招圖騰,都可以提升兩成威力。」
陸亂離說完之後,又好奇的問:「你怎么不坐得更近些?你的五重刀意,純陽之體。可以融煉更多兵煞的。這里的神兵兵煞非常純粹,可以讓你的刀威刀力提升兩成,甚至有益於你凝練刀罡,很有用的。」
她是不想太惹人注目,所以不敢坐得太近。
這家伙又是什么緣故?
楚希聲忖道正是在人群中,才好動手腳。
坐得太近,那就太顯眼了。
「我從沒體會過兵煞,總得先看一看情況,如果撐得住,倒是不妨移的近一些。」
楚希聲笑了笑,隨後面色冷肅:「專心!」
陸亂離卻微一蹙眉,感覺有異。
她太熟悉楚希聲了。
這家伙看起來是沒什么異狀,一副慎重小心,全神貫注,又含著幾分期盼的模樣,神態與其他晉升的真傳沒什么不同。
不過陸亂離卻總感覺這家伙,有幾分裝的痕跡。
他似乎在極力壓抑著什么,眉眼間透著幾分凝重之意。
就在此時,紫靜道人驀然睜眼,開言道:「子時已至,請諸位准備!」
他雙手捏動了一個靈訣,使得這院中以各種玉石與朱砂布就的符文都一一亮起,顯出了赤紅靈光。
眾人都神色一凜,小心戒備。
就連陸亂離也再顧不得楚希聲,她提聚自身的法力與真元,准備抵御煞力沖擊。
下一瞬,一股宏大的煞氣,驀然從地底之下噴發而出。
它們沖起了五十余丈,形成一股赤紅氣柱!
這一瞬,兩口神兵周圍的眾人,都為之色變。都感覺一股股犀利鋒銳的庚金靈煞環繞於周,它們快速的沖擊轉動,割得他們肌體生疼。
其中部分甚至沖入到他們肌體之內,在他們的四肢百骸與血肉當中翻江倒海,肆意沖擊。
只這短短的頃刻間,其中的一些人,就感覺自己的身體,快要在這兵煞的沖擊下整個爆開。
「鎮!」
劍藏鋒與雷源同時發力,他們腳下一踏,各自將真元武意鎮壓下來。
使得噴發的煞力,為之一窒。
「鎖!」
葉知秋與邵靈山等四位教頭,也面色凝然,將一身真元,灌入到身下的符陣。
這一瞬,在場眾人都只覺心神一舒。
地底噴發出的兵煞已大幅減弱,身體內外的割裂與刺痛感,已減弱到他們能承受的程度。
此時誰都沒有注意,盤坐於人群中的楚芸芸,忽然從袖中滑出了十幾顆赤紅小珠。
這些赤紅小珠約有手指頭大小,在草叢中滾動時無聲無息。
它們借著煞力掩護,一直滾入到兩座鐵柱之間,都無人察覺。
不但近在咫尺的紫靜道人未發覺,就連鐵柱之上的劍藏鋒與雷源都一無所知。
楚希聲面色凝肅。
他與這里其他人一樣,以養元功吐納呼吸,一步步煉化馴服體內的兵煞。
楚希聲的心里,卻不自禁的生出焦灼之意。
那頭煞靈化生的『睚眥』,已經快要沖出封印。
屆時就瞞不住了——
按照楚芸芸的話說,下面的兩頭煞靈,是世間罕見的至寶。
它們目前雖處於幼體狀態,可未來如蘊養得當,成功化龍,登入一品,卻是可助人成道,再現盤古神通,打破人神極限之物。
一旦現世,哪怕當世一二品高人,也會不惜一切的爭奪。
所謂懷璧其罪——
如果被人知曉,他們二人是兩頭煞靈的宿主,隨時都有喪命之憂。
它們固然是至寶,也是能致人於死地之物!
也就在這瞬,那些赤紅色小珠『砰!砰!砰!』的閃現強光,大量的赤紅色火焰炸裂開來,延展向四面八方。
正在凝練煞力的眾人都被驚動,他們紛紛睜眼,現出了詫異不解之色。
「紫靜師弟,怎么回事?」
劍藏鋒眉頭大皺,往下方看了過去。
不過那爆開的強光與赤紅色火焰席卷四方,暫時遮蔽住了他的視線。
劍藏鋒四下掃望一眼,就不得不收回視線,轉而全神以赴,鎮壓兵煞。
這些炸開的赤紅火舌,將他們設下的符陣也破開些許,使得地底沖出的兵煞短暫失控。
紫靜道人怒不可遏,他同樣環視周圍,眸中殺意凝聚。
「有人以符珠作亂,意圖叵測。」
讓紫靜難受的是,這些符珠就在他的身周爆開!
這是何人所為?
不過他的視線,也同樣被焰光阻攔,一時間看不清究竟。
就連他的靈識,也被遮蔽住了,無法展開。
紫靜又手捏靈訣,試圖將焰光撲滅。
他的瞳孔隨後又微微一收:「此人的修為,至少三品!」
這焰光中蘊含著強大的火之真意。
他的術法,一時間竟無可奈何。
不過讓人奇怪的是,此人似無傷人的打算,這些焰光,僅僅只是為遮蔽他們的靈識與視野。
「這符珠之力,只能持續三十個呼吸,我們先修復符陣!」
雷源的眉頭大皺,面色沉重:「待壓住煞靈,再做處置。」
也就在這時,兩頭約有拳頭大小的小獸,已經沖出地面。
一只龍首豺身,神態猙獰,形似『睚眥』,一只形似獅子,渾身煙火,仿佛『狻猊』。
兩只小獸各自嗅了嗅,就在那赤紅焰光下,各自往楚希聲與楚芸芸撲了過去。
當那只拳頭大小的『睚眥』撲入到楚希聲懷里,楚希聲頓時心神大定。
此時他神念間的睚眥刀意,正在無限拔升,一如楚希聲的心情,欣喜振奮到了極點。
坐在兩步外的陸亂離略覺有異,可她隨即又專心致志,融煉起了兵煞。
趁著剛才光焰席卷,陸亂離一氣吸入了大量的兵煞,數量相當於旁邊那些真傳弟子十倍之多。
這個量,足以讓她的刀威提升將近五成,不過融煉起來,也額外困難!
楚希聲也在專心致志,全力運轉著養元功。
那『睚眥』撲入他體內,就化作一條條鋒銳犀利至極的氣流,在楚希聲體內快速流轉。
——這頭煞靈,正在適應著它的『家』。
※※※※
同在子時,無相神宗本山。
在高大巍峨的山頂,皚皚白雪覆蓋之地,有著一座玉白色的高大石台。
這石台通體以九天玄石築成,高達九丈,從台頂到下方,共有一百九十九級。
它的位置就在無相神宗主殿『道一殿』的左側,彰顯著這座石台的地位。
石台之上別無他物,只有一口通體暗金顏色,長約五尺的狹長戰刀,插於石台的最中央。
如果再仔細看,會發現戰刀的刀身赫然也繪有著龍首豺身的睚眥圖文。它的刀柄,直接就是睚眥的形狀,刀的吞口是龍首,銜著前方的刀身。
石台的兩側,還各有一位無相神宗的內門弟子盤坐於此,看守此刀。
此時其中一位年紀三旬,背負長劍,面貌奇偉的青年,他原本正在吐納呼吸,修養元力,可當子時一至,天地間陰力全盛,此人就無以為繼了。
負劍青年嘆了一聲,不得不收起了元功,百無聊賴的看著滿天星空:「真倒霉啊,我怎么就被選中了這個差事,來看守一把破刀?」
他語至此處,發現石台另一側的同門,仍在盤膝靜坐,處於神游物外的狀態,不禁微一軒眉,神色不滿:「宗靈威,我與你說話呢!」
宗靈威同樣三旬年紀,他臉皮白凈,五官清秀。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大耳垂,下緣幾乎垂到了與唇部平行的位置。
他聞言之後,無奈的睜眼:「這可不是什么破刀,而是神兵『血睚』,血睚刀君昔日的配兵。何況我們這一天值守,就相當於那些師兄弟調教一個真傳弟子的善功,省時省力,有什么不好?據說只有最被上面看重的弟子,才有機會駐守此刀,你還有什么好抱怨的?」
負劍青年抬手撓了撓頭,一臉的煩躁:「可這里真的是無聊透頂,我更願在北方軍中,與那些巨靈拼命搏殺。這叫什么事?我在北方好好的,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精神養足了,就跑去與那些巨靈戰上一場,那日子好生痛快。
教習院的長老卻偏要把我叫回來,說是要磨練我的靜功!一把破刀,有什么好看守的?這是神兵不錯,可它也有一千年都沒動了。」
宗靈威聞言失笑。
他眼前的這個同門叫做任道行,因天賦極佳,戰力超絕,深受宗門上下重視。
——如果不被教習院重視,誰在乎你有沒有磨練靜功?
他搖了搖頭:「這是血睚刀君挑選傳人之物,只要天下間有繼承『神意觸死刀』資質的人出現,此刀就能生出感應。還有,它並非一千年沒有動靜,據說十幾年前,它就為一人動過一次。據說那一夜,整個無相神山上空刀氣如虹。」
「那個人是秦沐歌吧?」任道行摸著下巴,若有所思:「不是傳說我宗萬魔窟近乎失控,我們家的太上宗主與幾位長老入駐於內,累的五勞七傷。此時不正該用『神意觸死刀』來鎮場面,鎮壓這一大劫?為何我宗要將秦沐歌開革出門?就因為她出身鐵山秦氏?」
據說『神意觸死刀』遇強愈強,可敵萬軍。昔日就是血睚刀君一刀鎮壓萬魔窟,使得窟內萬魔八百年不敢妄動。
「這我就不清楚了,長老們可能另有考量——」
宗靈威說到這時,忽然神色一動,看向了眼前的這把暗金長刀。
他的眼神,驚異不定:「任師弟,你有沒有感覺,這把刀在顫?」
任道行微微一愣,仔細看向了眼前的暗金長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