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歸政(1 / 2)

妙步生蓮 青木源 3399 字 2022-1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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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有道觀,這個蕭妙音知道,真算起來她和山上的那些道士還是鄰居。不過她才來沒有多久,加上天氣又涼了下來,她就不想出去走動。所以一直都沒有去道觀里看過。

蕭妙音站在那里總覺得面前面前的道士在哪里見過。

清則見著女冠出來,面前高大的男子便退到了一邊去,知曉這是主人出來了,他對蕭妙音行禮「貧道清則,是山上的道士。」

「清則?」蕭妙音之前看著這道士眼熟,覺得應該是在哪里見過他,可是瞧著那張臉又想不起來,聽到他自報家門,一下子醍醐灌頂,這不是當年那個在道觀里陪著她到處亂走的小道士么?

蕭妙音總覺得面前道士長相眼熟,但總是想不出來,「多年不見,不知道道長可否安好?」

長大之後,臉上多少都能瞅見幼年時候的模樣,不過她已經有十來年沒見過他了。要是真的孩童,說不定早就將他給忘記了。

「……」清則一時間想不起蕭妙音是誰,「道友是……」

「當年燕王家長子經常喜歡到觀中來談玄,不知道道長可還記得?」蕭妙音沒想到竟然還能遇見,面上的笑意濃厚了些。

那會蕭佻把觀主折騰的要死不活,她跟著蕭佻去道觀,就是這位小道長帶著到處溜達的。

這么多年過去,當年的小道長也長成一個十分好看的男人了。

清則想起蕭妙音稍微多花了一點時間,畢竟他們接觸的時間不長,「原來是蕭娘子。」他說這話的時候有些疑惑,「你……為何……」

燕王那種權勢之家,家中的小娘子基本上都會婚配,能做女冠不嫁人的著實是少數,除非守寡不願改嫁。

「我在夫家著了太婆母的厭惡,被趕出來了。」蕭妙音聽出清則的疑問,笑著答道。她神情之前沒有半點哀傷或者是憤懣,叫人看著完全不像是一個被趕出來的新婦。

燕王那樣的勢力,還有人能將蕭家的娘子給趕出來?清則心中有疑問,不過也沒再問,原本這些塵世俗事,他們不應該過問。即使道士也不是完全的脫離塵世,也沒有那么多的清規戒律,但別人的事是不好問的。

「如今我也做了女冠,和道長算是同道中人了。」蕭妙音今日見著往年見過的人,哪怕只有那么一兩面,心情還是非常舒暢,「既然道長在,那么日後經典或者是修道之上有疑問的,就要請教道長了。」

面前青年面容俊秀,就算談論起正事,也覺得美色當前,秀色可餐,心情都好了幾分不止。

清則原來不過是見著這院子里有了人煙,想到至今可能會下大雪導致山路被封,就過來提醒一二,誰知道這里住著的竟然是當年那個小娘子。

「請教二字不敢當。」清則微微俯身,謙虛之態做的十足,「觀中還有事,貧道先行告辭了。」

「那么就日後再相見了。」蕭妙音這話說的很正經,可聽的清則的臉上隱隱有紅色透出。

阿難出門相送,蕭妙音回到屋內笑了好幾聲。

「娘子?」聽到她哈哈大笑,完全沒有淑女之態,侍女們不禁發問。

「無事無事。」蕭妙音擺擺手,「只是想起當年的事來,覺得有些感嘆。」

侍女們聽到這么說,越發覺得奇怪了,哪個有感嘆到哈哈大笑的?不過作為奴婢們也不會把所有人事都擺在臉上,主人自己的事看著就好,沒必要去鬧個明白。

她們又低下頭做針線了,手里的東西才是最要緊的,娘子已經說了,這些布帛絲絮是給所有人做冬衣的。等做完娘子的就可以做她們自己的了。

阿難送完人回來,臉上紅撲撲的。坐在那里發呆,蕭妙音聽說過阿難在蕭家的時候,從來沒有對哪個家人有過什么好感,甚至阿難生母想要她趕緊配人,都被阿難求到她面前來說不要嫁人。

蕭妙音饒有興致的看著她,阿難一回頭就瞧著蕭妙音靠著憑幾,饒有興趣的盯著她。

「娘、娘子?」阿難差點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那個道長看起來長得不錯,是不是?」蕭妙音這會沒了看書的心情,干脆逗趣阿難。

阿難膚色因為平常出去練拳之類的,是蜜色的,她臉紅若是被看見,那么就是真紅的厲害了。

「娘子,」阿難在蕭妙音面前不會撒謊,盯著蕭妙音調笑似的目光,她老老實實點頭,「好看。」

「嗯,這就對了。好色原本也是人性之一,正常的很,沒有甚么好羞澀不安的。」蕭妙音自己從來就沒有羞澀過,對阿難,她也是這么教。

阿難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過幾日,挑出幾匹暫時用不著的布,和我一起到那道觀里頭去吧。」她原本沒想過要和道觀里的道士打交道,畢竟道觀也只是在幼年時候才去過。

沒想到還會遇上當年那個小道長,她還記得在自己第一次被送出宮,他對自己時候的話,雖然內容不太記得了,但還覺得這人是不錯的。當個朋友交往也是一件不錯的事,她還有許多道家典籍,想要找人為她解說。

道家許多典籍,用了許多誇大的想象,蘊意很深,看那么幾次還真的看不出甚么來。尤其老子的道德經,是道家入門的基礎,其中「道」和「名」就能繞暈不少人。

她覺得自己恐怕要在山中待上不少時間,不如正兒八經的修道。

於是找個好老師就至關重要,在這個節骨眼上,清則竟然自己送上門了。

她想著又是一聲輕笑。

阿難偷偷抬頭看她,屋內的光照在她臉上,年輕的肌膚上蒙著一層淡淡的光。阿難只是抬頭看了一眼,便自慚形穢的垂下頭去。

她膝行過去,將蕭妙音隨手放在一旁還沒有來得及收拾的書卷,小心翼翼的卷起來,然後再用絲帶綁好放在專門放書所用的帛袋子里,那小心謹慎的模樣看得人心酸。

蕭妙音嘆口氣,招手讓阿難過來,「我教你學字。」

阿難垂首一會,「奴婢乃是賤籍,不敢侮辱聖人。」

學字的都是些甚么人?至少都是良籍,她一個奴婢,學這些簡直是大不敬。

「當初倉頡造字,也沒說甚么學字還得分個三六五等。」蕭妙音道,「我說行就行,管外面怎么說?大不了到時候我把你放良。」

良賤之間如同隔著一道鴻溝,她這話一出,阿難的眼睛亮了一下。一下子就給蕭妙音跪著了,「多謝娘子大恩!」

蕭妙音攤開一截紙,「你過來,我從最簡單的開始教你,若是你學的慢了或者是沒有多少資質,那你就當我剛才的話沒說。」

阿難來了精神,趕緊膝行到蕭妙音身邊。

蕭妙音從音韻開始教,這會沒有什么拼音,但是發音還是有一定的規律可循,這個是基礎,不能跳過去的。

阿難學的有些艱難,北朝畢竟是大亂了那么多年,後來胡人到處都是,漢人胡化,胡人漢化。阿難要學那一口洛陽音就要糾正不少的發音。

蕭妙音挺有耐心,一個個的給她糾正,兩個人一個教一個學,十分和諧。連那三個做針線的侍女都忍不住停了席手里的活計,跟著學幾下。

娘子心善,很少責罰人,這些侍女們都知道,

蕭妙音見著果然沒有生氣,只是一笑而過。

**

平城的冬日今年來的有些早,北地的冬季一味的干,到了一定時候就是紛紛揚揚的大雪,甚至還有平民的屋舍被積雪壓垮了的事出來,上報到朝廷那里。

初冬的宮廷不該半點的富貴,天子也在這個時候向臣下和宗室發下賞賜,以示親近。天子已經二十,這年紀都已經到漢人的冠禮了,更別說鮮卑人普遍早熟,十三四歲做阿爺一大把。

太皇太後臨朝稱制了二十多年,這會也不得不撤了珠簾返回後宮。皇太後也好,太皇太後也好,臨朝稱制,主持朝堂都言不正名不順,發號詔令基本上都是用的小皇帝的名頭。如今小皇帝已經長大成人,朝堂中大臣上書要太皇太後歸政的事常有發生。而太皇太後也沒干出和和熹皇後鄧綬那樣的事來,比如將上書要求歸政的大臣給逼死。

太皇太後退居長信殿,公開表明歸政西宮,沒了後面那一層珠簾,拓跋演也沒覺得輕松多少。太皇太後畢竟在朝堂上經營了那么多年,中書省和秘書省里頭,許多人都是由她一手提拔上來,她人不在朝堂上,但是有許多事,如果不問過她的話,實行起來舉步維艱。

太皇太後說是歸政了,可是權力還是緊緊的在她手里攥著,不動半分。

拓跋演也沒和先帝那樣,一上位就火燒火燎動軍權,清除朝堂上的後黨。對付這位祖母,他在名分上就占了先機,先帝那樣激進的手段,是徹底的和東宮撕破臉,如果不贏,那么下場就很可悲了。

他明白自己的優勢在那里,只要占著名分和大義,太皇太後也不能輕易動他。何況他還年輕,但是太皇太後卻已經垂垂老矣了,毛奇讓人從太醫署打聽到的消息,太皇太後的身體是一年不比一年,前段時間竟然還咳出了血。

他如今缺少的只是時間,和東宮撕破臉的大鬧,他不會做。阿妙以前和他說過溫水煮青蛙的故事,他覺得這招也可以用在太皇太後身上,慢慢的熬,總有一日他會贏。一切都會回到他的手里。

毛奇走了過來,拓跋演看了一眼手里的文書,「賞賜都已經下發下去了么?」

每年換季,宮中都會賞賜些東西給宗室和重臣,這次他特意提高了給燕王還有那對雙胞胎的,太皇太後前段時間說要將蕭吉和蕭閔的爵位提成王,他也同意了。反正太皇太後這段時間心心念念的幾乎都是那對兄弟,沒必要卡著不給。反正到時候多的是眼紅的,要把這兩個人給咬下來。

太皇太後是真的老了。

「啟稟陛下,都已經送到諸王和諸公的府上了,常山王如今正在外面,陛下可要見他?」毛奇道。

常山王不知道是不是受了當年那事的影響,太皇太後和皇太後都不怎么喜歡他。如今常山王身上也沒有個正經的官職,在王府里頭玩兒。

偏偏天子對這個弟弟喜歡的很,時不時的召進宮來,兩兄弟喝酒宴樂什么的,其樂融融。

「宣。」

「唯唯。」毛奇應道。

不多時貓兒就走了進來,見到皇帝就行了一個禮。他站在那里身量高大,要不是御座夠高,拓跋演都要仰起頭來看著這個弟弟。

漢人也不興見著皇帝就跪的,大臣見皇帝有自己一套禮法,宗室中也是這樣。

「坐下吧。」拓跋演指著一張床讓他坐下。

「多謝陛下。」貓兒撩起袍子下擺就盤腿坐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