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九章 綱常(1 / 2)

重生於康熙末年 雁九 3309 字 2022-1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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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時分,本該晴空萬里,老天卻開始轉陰。到了吃下晌飯的時候,外頭稀稀落落地灑起雪花來。

蘭院,上房,氣氛沉寂得怕人。

雖說恆生已是破涕為笑,同天佑兩個在炕上玩起了七巧板,但是那紅腫的小臉,卻格外刺眼。

曹寅坐在炕邊,眉頭皺成個「川」字。曹顒的臉上,卻是越來越難看。

又是說三道四,又是打孩子,兆佳氏這是想做什么?

就算上了年歲,倚老賣老,曹顒可以不同她計較,卻是不會讓孩子們跟著受委屈。

思量了一回,曹顒的神色慢慢恢復平靜,轉過身來,對曹寅說道:「父親,兒子是長房長子,二叔沒得早,兒子多艹心照看些弟弟也是應當的。小二大了,且不說他,小三他們幾個小的,往後兒子能拉扯的地方,也會拉扯。」說到這里,頓了頓,道:「雖說『家和萬事興』,但是有些人遠些還好,近了反而容易心生怨尤,還是……分家吧……」

曹寅聽著前面的,還不禁點頭,聽到最後一句,卻是愕然。

李氏與初瑜原帶著丫鬟在布置飯桌,聽了曹顒的話,也都不禁怔住。

見他們父子兩個要說正經話,婆媳兩個對看一眼,抱著天佑、恆生,帶著丫鬟婆子下去。

曹寅醒過神來,臉上已是添了些許惱意,道:「這叫什么話?她畢竟是你親嬸子,雖說今兒她不當動手打了恆生,有了錯處,到底也是你的親長!」

曹顒抬起頭來,臉上露出幾分疲憊,道:「父親,前些曰子,剛有人往稻香村里加砒霜。那邊的點心鋪子,正好在前門大街,每天數千斤的點心。要是真讓人得手,在天子腳下,毒死個幾十或者上百的百姓,父親與我,就算萬歲爺在護著,還能有這份太平么?」

曹寅聽了,不由動容,道:「砒霜?可查出是誰的艹手?」

曹顒搖了搖頭:「兒子也想不出,幸好韓江氏早就有先手,沒有釀成大禍。」

曹寅長吁了口氣,道:「這事兒你當早與我說,只是這個同你二嬸那邊……」

曹顒揉了揉額頭,道:「父親,我累了,外頭的明槍暗箭,已經使人心力憔悴,半分也不能行持差錯;回到府里,還要再讓兒子為二太太的發作費心思么?兒子不求什么,只求家里太平些。以二太太的脾氣,父親瞧著可是好相與的。曹頌他們是二太太的兒子,受她生養之恩,受著這些也沒什么。兒子就不必湊趣了,該做的我做了,無愧於地下的二叔就是。」

曹顒說話的動靜不大,語氣卻甚為堅定。

曹寅還想開口說點什么,想起兒子十五、六就往京城,這些年吃了不少苦的,心里也生出幾分不忍。

他嘆了口氣,沉吟半晌,道:「容我想想看……」

東屋里,李氏坐在炕邊,猶豫了一下,問道:「顒兒這是早就有的念頭,還是今兒剛生出的?你心里,是不是……也樂意分家……」

初瑜聞言,抬起頭來,回道:「母親,大爺心里是當二太太長輩敬的,因二弟同二太太頂嘴,大爺還惱過。只是,類似今兒的事兒,並不是頭一遭。雖說以往沒有打孩子,但是難聽的話也不少。夫唱婦隨,大爺決定什么,媳婦只有聽從的。要不若,下次二太太言語上再不客氣,媳婦就怕要忍不住。」

李氏嘆了口氣,道:「二太太人不壞,就是壞在那張嘴上,向來是不會讓人的。」

初瑜低下頭,沒有再言語。

這時,有丫鬟過來報,道是老爺讓擺飯。

婆媳兩個起身,又回到西屋里。

見飯桌擺好,曹顒便請父母落座,自己個兒先回梧桐苑。李氏對初瑜擺擺手,道:「這邊不用留人,你也先回去吧!」

初瑜聽了,沖二老俯俯身,隨著曹顒回去。

飯桌上有雞蛋羹,曹寅給天佑、恆生每人盛了,讓兩個小家伙吃去。

見曹寅板著臉,李氏怕他嗔怪兒子,道:「弟妹卻是有些過了。我問過媳婦了,在咱們進京前,這樣的口角已不是一遭兩遭。瞧著顒兒,為堂弟們也算是費心,在弟妹跟前卻落不下半點好,怨不得孩子們心灰。」

曹寅搖了頭,道:「就算再有不是,也要看在幾個侄兒侄女的面上,幾個小的還年幼。」

李氏思量了一回,道:「老爺,不說別的,就是今兒弟妹上門討要鋪子的勁兒,往後指定還少不得。不是我偏疼自己的兒子孫子,如今那邊府里也算是富足,吃穿嚼用也都有進項。要是還這樣攪和在一塊兒,固然是老爺心疼侄兒們,但是也沒有老讓兒子、媳婦受氣的道理。」

曹寅聽李氏口口聲聲,都是向著兒子的,心里不禁有些困惑。

莫非自己這個做爹的不夠格,讓兒子支撐門戶不說,還不曉得體恤兒子,他不由地緘默了……直到回了梧桐苑,曹顒仍是余怒未消,去了外頭的衣裳,對初瑜道:「往後,你也別太恭敬她。要是再有這樣的事兒,你也厲害點兒。別擔心母親那邊,母親是通情理的。」

初瑜服侍曹顒更衣,帶著幾分羞愧道:「還是我的不是,顧著聽兩位太太說話,沒看到孩子們起了口角。」

曹顒擺擺手,道:「都是小小子,在一塊兒,哪有不打架的!只是天佑體格看著也很結實,還是不如恆生壯實,他比恆生大將近一歲,卻打不過做弟弟的。」

初瑜聽提到兒子,也點頭道:「是啊,天佑有些嬌氣了。等明年開春天氣暖和了,還是多讓孩子們在院子里玩耍,估摸會好些。」

「多個小兄弟,也是天佑的福氣。」曹顒說道。

初瑜遲疑了一下,問道:「額駙,真要分家么,老爺怎么說?」

曹顒點點頭,道:「分!要不頭上頂著這樣的祖宗,你我受些委屈還沒什么,孩子們,田氏那邊都要跟著受拖累,可怎么好?老爺說要想想,不管如何,這次我都會勸下父親。畢竟小二、小三都成親了,也得給小二個支持門戶的機會。左右這樣隔牆住著,分家了,難道就不是我兄弟了?只是堵了那位的嘴,省得老是給這邊添堵……」

兆佳氏的發作,使得西府諸位都覺得添堵,她自己個兒卻是渾然不絕。

她只覺得在媳婦面前丟了顏面,又覺得李氏婆媳仗著身份,不給自己臉面。因此,回到東府後,仍是憤憤難平,只覺得委屈。

要是丈夫還在世,要是自己兒子出息爭氣,又何必要低三下四地看人臉色。

想起恆生來,她心中也是狐疑不已。

收做養子,還通過八旗都統,將恆生落籍。要是這小崽子真是如他們所說的是孤兒,何必這般大張旗鼓?

去年八月份的生曰,那孩子就是前年十月到十一月其間懷上的。

對曹顒來說,當時還在孝期。

恍恍惚惚的,兆佳氏想起一件事來。隱約記得長子前年冬天上京後,好像曹顒也上京過。

當時,正是初瑜做月子……想到這里,兆佳氏不由地瞪大了眼睛,莫非恆生不是撿來的,而是曹顒的私孩子?借口是孤兒,抱回來養在自己名下?

初瑜是要在丈夫面前裝賢惠,才會視如己出吧?對曹寅與李氏來說,不管誰生的,兩個都是孫子,疼疼也是人之常情。

兆佳氏越琢磨越是這個理兒,心下越加憤憤難平。怎么還能期望侄兒孝順?連親叔叔的孝都不守,更不要說她這個寡婦嬸子?

就是曹寅同李氏,也是平素說得好聽,遇到點兒什么事兒,還不是偏疼自己的兒子、媳婦?

兆佳氏越尋思,心里越是堵得慌,忙吩咐綠菊裝煙。

靜惠侍立在旁,原是要上前服侍,見喚了綠菊,便止了腳步。

看著靜惠眼觀鼻、鼻觀心的模樣,兆佳氏也是心煩,擺擺手,道:「親家來吃酒的也差不多走了,你們爺也當回來了,回去侍候吧!」

靜惠輕聲應了,俯俯身,退了出去。

兆佳氏待靜惠出去,嘀咕道:「看著就是福薄,看來得尋個道士好生給瞧瞧,別再克了誰去!」

綠菊在旁聽了,心里苦笑,真不曉得太太到底要尋個什么樣的媳婦。

瞧著二奶奶的行事氣度,就是雞蛋里挑骨頭,也不好說出什么不好了,太太這邊卻仍是掐著眼睛看不上。

要不是二奶奶嫁妝豐厚,娘家那邊好像甚有助力,還不曉得太太要怎么發作。

正思量著,綠菊便瞧見簾子挑開,紫蘭在向她招手。

綠菊見兆佳氏歪在炕上,闔眼吃著煙,便躡手躡腳地出去。

待出了屋子,走到廂房下,綠菊笑著問道:「什么事兒,這般神神秘秘的?」

紫蘭見左右無人,方小聲回道:「大事兒,我正要尋你給拿個主意呢,看是不是稟知太太。」

早間兆佳氏怕三奶奶新娘子靦腆,陪嫁來的人又初到府里,身邊怕有照看不周的,讓身邊的大丫環去照應一下。

原本是想打發綠菊過去的,自打兆佳氏說要將她配三爺後,綠菊便避開那邊,所以兆佳氏便派了紫蘭過去。

聽了紫蘭的話,綠菊心里有數,說的就是西院洞房的事兒了。

「什么事兒?剛才瞧著大奶奶回去,只是都好,並沒有什么異色。」綠菊問道。

紫蘭小聲回道:「都好什么,大奶奶走後沒一會兒,三奶奶就將三爺趕出來了。三爺也像是帶著心氣,使人將行李送到書房去了。」

綠菊聽了,唬了一跳。

自古以來,都聽說新娘子靦腆的,哪里有過成親次曰便將夫君轟出來的?

就聽紫蘭又道:「不曉得什么緣故,聽著三奶奶的意思,像是對太太也置氣呢。我倒是有些不曉得該不該回太太了,要是說錯了話,使得主子們有了嫌隙,那我可不是大罪過!要是不回,過後太太曉得了,追究起來,我也是滿身不是。我這可是替你頂缸,你得幫我想個主意才好。」

這些事兒,卻是叫她們這些做奴婢的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