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冰戲(2 / 2)

權宦 陳燈 1786 字 2023-01-01

太後笑道:「怪道今兒霄兒說身上有些不舒服告了罪沒來,想是心疼了?」一邊轉頭對身後服侍的姑姑道:「一會兒在我內庫里挑幾個好點的玉佩給瑞王送去好了,也是怪可憐見的,和旼兒斗牌賭詩竟是沒一次贏過。」聲音愛憐,聽起來倒是對楚霄頗為慈愛。

高宗有三子一女,長子即為短命的懷帝楚霽,次子為當今陛下楚霆,女兒為大長公主楚霏,都為太後所出,楚明帝薨逝後,一名宮妃偏偏在守靈時暈倒,查出有了身孕,這便是楚霄,當時的懷帝才即位,為表仁孝,好好地讓那宮妃生下了庶弟,封為瑞王,賜名楚霄,而那名宮妃並沒享多久的福便在眾人心知肚明中去世了,楚霄便也在宮里含糊著長大了,如今還未到開府的年齡,仍在宮中住著,他輩分雖高,卻沒什么存在感,缺衣少食不至於,別的再多卻也不能了,想也知道,太後對這個唯一一個非她所出的庶皇子並非表面表現出來的那樣關注。

身旁洛貴妃笑著推身旁的大皇子楚昀道:「瞧瞧,你怎么竟也沒輸給你旼皇兄點東西,如今正好得了這個巧宗兒,你皇祖母那兒可都是好東西,也能給你娘貼補貼補用度。」

楚昀只是笑,太後也被逗笑了,魚尾紋都舒展開來,指著洛貴妃和其他妃子道:「平時也不知從我這得了多少好處,堂堂一宮貴妃,一品內命婦,還在我這兒裝窮起來。」洛貴妃洛菀出自太後本家,是惠皇後的堂妹,小時候甚至在宮里被太後教養過,與太後情分極好,說話也比其他宮妃少了許多顧忌,太後也從來不掩飾對這個本家侄女的喜愛。依稀聽說當年惠皇後接這個堂妹進宮原有為當時的天和帝為妃子的意圖,後來洛菀卻別具慧眼,看中了安王,安王卻已定了王妃,便由太後做主做了側妃,當時不少人暗嘆她明珠暗投,誰料到後來安王也成了真龍,天和帝卻早早薨逝,如今宮里不少人也傳說她別具慧眼,識得龍運。

洛貴妃只做了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出來:「要不怎么說母後疼我呢,這大年下的,賞出去了不知多少,又要做新衣服,又要准備萬壽節的禮,還要打幾支首飾省得出去給母後和皇上丟了人,眼見著轉年昀兒又長了一歲,開支大著呢,可就指著母後賞的好貼補貼補了……」

一時眾人都湊趣地笑起來,只有楚昭仿佛出神一樣地看著遠處的風景,一手拉著楚煦,一船的人,這兩個孩子為皇後嫡子,地位本應是最尊貴,卻偏偏因為太後不喜,被隱隱地排斥在這融洽親昵的氛圍以外,好在還有不少充當背景的妃嬪,而楚昭有著和年齡不相襯的沉穩,對此似乎安之若素,楚煦還小,還不能感覺到這微妙的差別,兩人的身份決定了明面上無人敢虧待懈怠了他們,於是不了解的人依然看著這皇家一派花團錦簇的和樂。

好不容易太後終於感覺到了困倦,自己回了宮,雖然吩咐她們自己玩,其實大家都是來應景的,宮里活動少,也有不少新進宮的妃嬪念著是不是能見到皇帝,老一些的妃嬪卻都知道,皇後不到,陛下是不到的。自然也都終於散了,楚昭帶著楚煦上了步輦回了坤和宮,其他人都跟在步輦後頭走著,好在宮里的路都已掃了雪,走著並不累。薛早福樂呵呵地拿著一把子的銀豆子給傅雙林塞了幾個:「你還太小了,明年就可以下去和我們一塊兒搶了。」

薛早福是他們這群內侍中年齡最大的,家里聽說開了個豆腐坊,家境也並不是過不下去的程度,不知他家里人聽了什么人的攛掇,將自己兒子送到了宮里,想奔個好前程。他為人圓滑伶俐,做事面面俱到,手面也頗為寬松大方,很得人緣,光看他對雙林這般小的孩子仍然著意籠絡結交,便知道此人雖然外表粗疏和氣不和人計較,卻縝密心細,想必將來成就不小。

傅雙林推辭了兩句還是收下了那些銀豆子,不管在哪里,過分清高都不是生存的法則,他不下去搶銀子已是引人注目,不過尚能以年紀小膽怯為理由,如果再拒絕別人送上來的好處,那就太過於與眾不同了。

回到坤和宮,王皇後居然一早就在那里候著,看到他們連忙上來抱著三皇子道:「手可冰,沒抱著暖爐?」旁邊跟著的人連忙低了頭,楚昭道:「煦兒不肯抱那暖爐說太沉,我看著天氣也不太冷,就沒讓他抱了。」傅雙林心里舒了口氣,王皇後也就是隨口一提,並沒有問罪的意思,便忙一路將他們都迎入房內,一邊問著今日情形,楚昭也不覺得不耐煩,一一說著話,口齒清楚,態度也十分恭謹,雙林一邊聽著都覺得心里納罕,這么小的孩子,也不知宮里是如何教出來的,舉止言行都和大人一樣,從來不見他顯露出孩子的焦躁不耐煩或是天真爛漫來,卻聽到里頭有人笑道:「這樣擔心,那下次就說孩子們也不舒服不去便是了,橫豎討好不來的。」原來元狩帝居然也在屋內,說出這話來卻是對太後大有不滿了,顯然這對母子在宮內不合,都已懶得費心掩飾了,雙林心中暗驚,找了個角落垂手立著。

只聽王皇後笑道:「盡了禮兒便是了,現放著福王和大皇子在那里,將來少不得有人要拿來和太子比,何苦留人話柄,昭兒越來越懂事了,我也放心。」

元狩帝沉默了一會兒,招了招手叫楚昭過去問功課,楚昭仍然是冷靜沉穩,既沒有抱怨祖母的冷落,也沒有裝作歡天喜地的樣子,過了一會兒天和帝便讓楚昭回去了,又抱著楚煦逗弄了一會兒,忽然嘆了口氣:「我又想著昭兒能和煦兒這般天真懵懂,又想著還是現在這般好,將來才能挑得起擔子,但是這般想了,又覺得十分不忍心。」

王皇後笑了句:「順其自然便是了,我看昭兒也並不以此為苦,陛下又何必以為苦?」

天和帝一笑,伸手去握王皇後的手,屋里伺候的內侍宮女們,盡皆低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