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決意(2 / 2)

權宦 陳燈 1697 字 2023-01-01

雙林一怔,卻知道楚昭已做了決定,抬眼看他,雙眸清澈而堅定:「殿下,我當日答應過先皇後,您要進,我便為您出謀劃策,輔佐您進,你要退,我便替您保駕鋪路,讓您全身而退,無論王爺您做出什么決定,我傅雙林都和您共同進退。」

楚昭低下睫毛,眼圈微微發紅,顯然也有些難以平靜:「大寧藩雖然如今看著繁榮,卻也是去年才遭受過兵禍,好不容易才恢復的,孤不忍為了自己一己之私,將一藩百姓,全軍將士,都拖入這不可知的未來,遭受兵革之苦,更重要的是……父皇曾待我恩重如山,只要他在,孤決不能先做那不孝不義之事,孤決定接旨撤藩,進京面君,若是父皇當真受制於人,孤拼了命也要解救他出來,但若是父皇只是希望孤做個太平閑王,孝順兒子,孤一身本也是他給的,他要收回去,孤無話可說。」

雙林面容平靜,似乎早猜得到楚昭會選擇這一條路,他低低道:「殿下既然決定了,我總跟著殿下便是了。」

楚昭抱了他道:「孤回京,不知到底會面臨什么,若是真的父皇已被洛家挾制,只怕孤很快便會被圈禁,到時候你想走也走不掉了,你這樣的性子,哪里受得那樣的生活。」

雙林想了想道:「無非也就是這一輩子罷了,下輩子再來過。再說也未必就如此被動,殿下要進京,我們便計劃周詳些,到時候大不了你也不做這個親王了,咱們到民間隱居做個農夫去。」

楚昭忍不住笑了下:「那大概合了你的意了。」

雙林道:「嗯,到時候某人可不是高高在上的王爺了,若是要靠著我每天給你種地做飯的,那得天天替我倒洗腳水才行。」

楚昭被他幾句話逗得心里也輕松了些,轉念一想自己經營數年,也不是昔日灰溜溜就藩還要隱姓埋名私下就藩的那個落魄皇子,撤藩,難道真的就能撤了自己所有權柄嗎?不由豪氣頓生,笑道:「便是退隱山林,也是我來掙錢養家,斷不會叫我這嬌滴滴的小媳婦兒去種地的。」說罷輕輕親了親雙林的嘴唇,起身出去叫人梳洗換衣,傳駱文鏡、雷愷等藩地文武屬官不提。

半月後,肅王辦完所有移藩手續,正式離藩回京。

離藩那日,楚昭興辦的農學學堂、望海崖藏書樓抄書士子、工藝局藝徒、濟貧院孤寡幼小,都沿途擁著王駕步行恭送,又有紳衿民庶,感激楚昭德政,送了許多萬民散德政牌一路高舉,鄉紳父老們每人都手執高香,一路拭淚,送至城外,更有許多文士都來做詩文送別,親自攜來面呈,楚昭只得步步停輿,人人慰勞,送行的藩民尚絡繹不絕,到了邊哨衛所,更是有許多將士換了便衣,卻仍是行成列凜凜生威,遠眺送別,直送出三十里,才含淚看著王駕遠去。

藩王本為鎮固邊防、翼衛王室而分封,本有三護衛,如今撤藩削衛,僅留下了一支親衛不過三千人,由雷雲統領,人人都是以一當十,精心挑選過的,對楚昭更不必說,忠心耿耿,一路上肖小絕不敢滋擾,居然平平安安到了京城。

肅王抵京,監國太子本不必出迎,派其他宗室出迎。然而大概楚昀存了示威的心,專門弄了全套太子儀仗,身上穿了正兒八經的玄衣纁裳,九章九旒出城迎接,他到底繼承了楚家的好相貌,看上去也還長身玉立,貴氣逼人,只是眉目間的陰郁使他即便身上穿了皇太子的袞冕服制,也並不讓人覺得威嚴。

楚昭遠遠便下了車,大步走向太子鑾輿,身後是三千曾在戰場上見過血殺過人的披甲鐵衛,刀槍在冬日的陽光下閃著寒芒,勁爽剽悍撲面而來,令人為之心顫,楚昭在他們列隊簇擁下大步而行。風不知為何忽然大起來,楚昭一路沿著紅毯向楚昀行去,所穿玄色王服上的金龍隨勢擺動,幾欲破風飛去,整個人威勢逼人,他幾步上前行禮,沉聲道:「臣弟參見太子殿下。」

楚昀含笑看著從小就高高在上的這個弟弟在自己跟前俯下身去,心里正舒爽之極,剛要開口,忽然聽到晴空一聲雷響,噼里啪啦,忽然下起大雨來,雨點極大,瞬間風卷雨落,四面龍旗獵獵,華蓋幾乎都被風掀起,內侍宮女們慌忙拼命護著手里的儀仗,然而風大得令人睜不開眼睛,本來嚴整安靜的儀仗侍從隊伍到底有些騷動起來,相反楚昭背後的衛隊卻在暴風雨中絲毫不亂,挺立如山,

楚煦只得連忙上前扶了楚昭道:「皇弟快起……孤知道皇弟今日抵京,特意出城來接……」瓢潑大雨落了下來,他那些客氣話在大雨大雷中幾乎聽不清楚,又不能和村夫俗子一般掙著嗓子大喊,只得保持高貴得體的微笑,攜手將楚昭接入城內。

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雨將楚昀精心謀劃的儀式破壞得猶如鬧劇一般,只是匆匆應了場面,楚昭送楚昀上了太子鑾駕,也自己回了王駕進京。說也奇怪,今年天氣異常,京畿諸縣,夏逢亢旱,秋又早霜,田種所收,十不存一,谷米騰貴,到了冬日,不過下過幾點雨星,太子親自祭天求雨,也未能求下大雨,結果肅王進京之日,明明冬日,卻電閃雷鳴,下了一場傾盆大雨,這場大雨下得十分蹊蹺,明明已進了十二月,便是下也合該下雪才是,偏偏卻是下了一場大雨。

天象異常,少不得有人暗自傳說肅王果然才是天命貴人,雲從龍風從虎,聖人作而萬物睹,楚昭是貴人,因此出則風雨行。又有人拿了前宋人寫的詩句「一冬都無五日寒,赤日杲杲後土乾。水官丐歸帝弗許,詰朝不雨吾戮汝。斯須便放大瓢傾,一洗萬里塵埃清。不妨更作尺深雪,桑榆之功尚堪說。」,來歌頌此大雨,卻有些暗指肅王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