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風滿樓(1 / 2)

權宦 陳燈 2081 字 2023-0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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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林回了御書房,心里也是十分不痛快,收拾了些銀錢,叫人送去給那履霜家人送去,心里卻是反復思量,究竟是什么人下的手,安喜在這緊要關頭為什么要給一個小內侍起和自己相似的名字?是已經失去了大部分勢力的洛家人下手選錯了目標,還是元狩帝對自己兒子的一個警告和測試?

昏亂的夜里,他在輾轉反側的思想中,直到天明才陷入了混亂的夢魘之中,夢里他依然能感覺到楚昭背上濕涼細密的汗,他仿佛感同身受到了楚昭那仿佛窒息一樣的悲傷和痛苦,他和白天一樣想伸出手去擁抱他,給他撫慰,替他擦汗,然而他發現他再也伸不出手,他整個人冰冷寒涼僵硬著,一動不能動,魂靈仿佛飛起來,他低頭看到自己泡在寒冷水里變形泡脹,死了嗎?他可以回去了嗎?他迷茫地想,看到楚昭面無表情拿了一支桃花放在了他那泡得發白變形的臉上,雙眸漆黑如墨,雙唇緊抿。

然後那心臟仿佛被穿透一般的痛苦讓他醒了過來,感覺到了身上的汗層層冒出,已經浸濕了中衣,而外頭天已蒙蒙亮,他該去當差了。他這一世心臟病已沒有了,然而夢里,他卻如此清晰的感受到了和前世一樣的痛苦。

這之後數日雙林除了在御書房當差就是回院子里,哪里都不去,便是不當差的日子,也不似別的內侍一般想法子出宮去,整個人謹慎非常,當差更不必說,但凡過手的奏折,一再清點,但凡當的差使,必定反復盤查,穩穩妥妥的過了十五,想起去歲十五和楚昭在藩地過的元宵恍如隔世,那自由自在的時刻,自己猶嫌不足,如今猶如囚徒一般關在宮里,方知道人生得意須盡歡,那會兒太不惜福,而那遙遠的覺明島上的桃花,他只能憑想象開春以後那些夭夭灼灼了。

元宵過後,宮里便發放了春季的夾衣和靴子等份例,雙林去領了回來。雖然已過元宵,這日仍是紛紛揚揚下著雪,路過夾道之時,聽到保和殿那邊有喧嘩聲,他走過去,遠遠看到一身太子服色的楚昀正摔著馬鞭在一個侍衛身上,罵了幾句,然後看到幾個侍衛都跪了下來,楚昀似乎猶未解恨,又摔了幾鞭子才走了,只留下那幾個侍衛還跪在那里。

雙林遠遠看了一會兒,只覺得那為首的侍衛看著有些眼熟,看那邊有幾位小內侍從那邊走了過來,雙林上前問道:「你們從那邊過來,不知發生了何事?」

小內侍看雙林服色知道是有品級的御前太監,忙道:「是太子殿下才從御書房那邊面聖出來,今日雪大,陛下特許太子殿下騎馬回東宮,結果不知為何那馬驚了,太子殿下幾乎墮馬,殿下大怒,說旁邊那幾位侍衛護駕不力,讓他們罰跪呢。」

雙林道:「那幾位侍衛可知名姓?」

小內侍道:「只認得為首的是豹韜衛裴統領,唉,這大雪天的……也不知要罰跪到幾時。」那小內侍到底不敢抱怨,只是面上露了同病相憐之色來,這雪天罰跪,再好的身體也要落下病根子,宮里奴仆誰不知道其中滋味,雖然侍衛們平日里高貴,在上位者眼里,不還是一樣的螻蟻,說罰就罰。

雙林心想著果然是裴柏年,駐足看了一會兒那即便是大雪中跪著也脊背挺直,猶如青松一般挺拔的身影,理智告訴自己不該卷入這些宮廷紛爭中,如今自己自身難保,但是想起那個高大英挺的青年曾替自己上葯解圍,心里又十分抑郁。

他找了個小內侍替他將東西拿回院子,看著雪勢越來越大,想了想,還是去了御書房。果然元狩帝正在御書房里,他一貫勤政,如今說是病好了些,更是日日手不釋卷,他悄悄走了上去在一側磨墨,心里斟酌著不知找個什么時機替裴柏年開脫說情。

元狩帝正垂頭看著幾個奏折沉思著,不時拿了朱筆寫上朱批,雙林知道這時候萬萬不能打擾,只是偶爾看著外頭的雪花心里著急。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元狩帝才將一摞奏折批完,雙林忙過去替他斟了杯熱參茶,元狩帝接了過來,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道:「你有事想和朕說?」

雙林嚇了一跳,元狩帝一雙銳利雙眼看了他道:「今日不該你當值,可你來了,磨墨雖然小心,卻時時往窗外看,和從前那謹慎小心大不同,朕想著你是不是有事想求朕?」

雙林額上微微出了汗,跪下道:「陛下明察秋毫,小的只是適才從前殿過來,看到太子殿下因馬驚了,責罰了幾位護駕不力的御前侍衛,罰跪在殿前,只是後來下起雪來,大概太子殿下之前也未想到後來會下雪,小的想著這樣大雪,若是幾位侍衛罰跪出了好歹,倒是有損陛下、太子殿下一貫的仁厚之名。」

元狩帝飲了口參茶,若有所思看了看他,饒有興味道:「一貫的仁厚之名?」

雙林低頭不語,元狩帝笑了下道:「肅王倒是一貫有著仁厚之名的,還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了,罷了,既然你開了口,那便出去傳朕口諭免了他們的罰吧,你去傳口諭,讓他們罰跪改為罰俸一月,今後小心當差便是,這人情也索性讓你來賣了罷了。」雙林背上的汗已濕透,元狩帝不會以為自己是為了肅王,而中傷太子楚昀吧?他心下微微後悔,怕連累了楚昭,元狩帝卻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道:「你行事縝密,在肅王身邊小心當差多年,也立有大功卻不矜不伐,在朕面前,實不必如此拘謹,你看看安喜逢喜他們,在朕面前也還能說幾句笑話,你來了後,謹小慎微,未嘗稍懈,事上以敬,事下以寬,朕心里有數,這點小事,不必多想,只管去吧。」

雙林磕了頭下去,走去了前邊傳了陛下口諭,裴柏年跪在下頭,冠上明盔上都已積了雪,唇已凍得發青,身姿卻依然筆挺,幾個侍衛都是臉色青白僵硬如冰,看到雙林過來傳了口諭,臉上都有著感恩之色,只是謝恩卻有些不靈便了,唯有裴柏年看到是他,眼里掠過一絲驚訝和了然的神色,雙林傳了口諭,又命了幾個小內侍上前扶了他們,叫人給他們披了毛氈,灌了姜湯,也沒多說話,又匆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