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太子擇妃記(下)(1 / 2)

權宦 陳燈 4056 字 2023-0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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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槿回東宮後,有些心神恍惚,不免有些寢食不安,這日安姑姑卻是過來探楚槿,她早已得了楚昭恩典,封了三品誥命出宮和家人團聚,在家榮養,但因為楚槿也算得上是她看著長大的,她十分關心,時不時還是會到東宮來探問,這日聽說太子有些飲食不進,便在外頭斥責跟著的人不經心。

楚槿在里頭聽到,出來笑道:「安媽媽莫要怪他們,是我自己這幾日有些不自在,過兩天便好了。」

安姑姑心疼道:「定是課業太重了,你和你父皇一樣,就是太看重功課,還是身子是第一位的,從前你父皇也是這樣,生病也要撐著完成課業,就是太要強了些,便是等身子好了再多寫些又怎么樣。」

楚槿笑道:「安媽媽一貫是心疼我我是知道的。」又和安媽媽說了幾句,心下微動,問安媽媽道:「從前父皇母後還在東宮的時候,安媽媽也在東宮里吧?那時候父皇母後身邊伺候的人如今也不知還有幾個舊人在了?」

安姑姑搖頭道:「皇上當年就藩,把東宮的舊人都打發了,你母後當時陪嫁進東宮的,後來都打發回西平侯府了,皇上身邊的舊人,細算算除了傅總管,也就還有李君、薛早福那兩個了,那兩個也並沒有跟著你父皇就藩的,英順總管也是就藩那會兒才到你父皇身邊伺候的,還有因喜公公,那是先太後身邊的老人兒,後來也放出去養老了,連常歡、常樂幾個大宮女,都已經放出去嫁人了。從頭到尾伺候著你父皇的,倒只有傅雙林一個了。」她念及舊事,微微也有些喟嘆。

楚槿道:「李君、薛早福?」他回憶了下才想起父皇身邊是有兩個不會說話的內侍,也很少出乾華宮,他敏感地想到了一絲不對,安姑姑道:「嗯,這兩個從前你父皇賜名,一個叫冰原、一個叫霧松,都是你父皇身邊得力的,從前品級還在傅總管之上呢,就是就藩那會兒犯了錯,收回了賜名後來登基以後才念著舊情又找了回來伺候的,要不怎么說你父皇長情呢。」

楚槿追問:「他們是犯了什么錯?」

安姑姑臉上掠過了一絲不自在:「具體也不清楚,宮里的事情,我們也不會隨便打聽的,只聽說是犯了錯。」

楚槿心念微動,父皇一貫仁厚,小錯不會輕易處置,但是如果是大錯,為什么又在登基之後找回來?難道當時是迫於壓力不得不處置?算起來自己母親當時還是太子妃,她去世後沒多久,先太後去世,父皇廢太子就藩,時間非常接近,自己母親的死,和這些事有沒有關系?但不管怎么說,既然這兩人當時比傅雙林品級還高,被處置後又變成啞巴,自然是有人不想他們能說話,然而李君現在經過調治,能勉強說出一些話。

他暗自記下這事,和安姑姑說了幾句話便走了。

第二日,他去了西平侯府,找了外祖父西平侯譚西雲笑道:「我丟了點東西,想查一查,但是祖父也知道的,宮里人多嘴雜,都是父皇的人,不大方便,我想和外祖父借點人手用用,還請祖父幫個忙。」

譚西雲笑道:「太子要用人只管開口。」他在軍中多年,手下自然多的是信得過的人手,當即便挑了十個得力的人來,連身契都一同送去東宮,這卻是明白表示這些人以後便都是聽太子的了,楚槿雖然心里明白這些人未必會全聽自己的,這姿態做出來卻教他心里舒服,也難怪父皇對譚西雲也是十分重用的。

隔了幾日,李君出宮,便被楚槿指使人悄沒生息的套了布袋扔上馬車,帶到了一間密室里。

李君被從布袋里掏出來,還被捆著,全身發著抖,看到屋里一個人都沒有,只有楚槿一個人,已是驚呆了:「太太、太子殿下」

楚槿早已摒退了所有人,淡淡道:「你應該知道我抓你來是問什么。」

李君當年將那白綾送到譚妃手里,最後被處置問罪,多年來一直是個心病,平日里能遠著太子都遠著太子,沒想到今日居然被這位冤家抓來,已是滿臉慌亂道:「殿下要問什么小的不知道。」他聲音嘶啞晦澀,含混不清。

楚槿面色仍淡淡道:「當年我母妃,是怎么死的?」

李君臉上血色迅速褪去,整個人都瑟瑟發抖起來,半晌才跪下瘋狂磕頭道:「殿下我什么都不知道!求殿下饒了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他幾乎歇斯底里,這些年來他一直身上背著沉重的負擔,是自己蠢上了當,被人算計,將那要人命的白綾送到了太子妃手上,如今太子是要為自己生母報仇嗎!

楚槿冷哼了聲,剛要說話,門口就被人推開了,他明明吩咐過那些侍衛都在門口守著的!他抬了頭剛要斥責,卻聽到一個熟悉而清朗的聲音:「殿下想知道什么,問我就好了。」

楚槿眯起眼睛,看到傅雙林走了進來,身上還穿著宮里的袍服,似乎是急匆匆趕來,背後跟著天樞天璇兩個侍衛,他冷冷道:「你跟蹤孤?」

傅雙林微微有些無奈道:「殿下,您是陛下唯一子嗣,一國儲君,陛下關心您,您出行,身邊一直是有著暗衛保護的,他們看到您捉了李公公,報到我這里而已。」

楚槿心下卻涌起了反感和暴怒,自己的一言一行,居然是被這個父皇身邊的人所洞知?一種破罐破摔的情緒突如其來的控制了他,他完全沒有辦法再控制自己一如既往的溫和穩重,他聲音微微提高道:「那么公公可知道我母妃當年忽然病死的真相?」

傅雙林看著楚槿已經變紅的雙眼,知道這個平日里一貫溫和的孩子已在暴怒邊緣,青春期的少年,心理可是要好好安撫的,他揮手讓天樞將李君帶下去,找了椅子緩緩坐了下來淡淡道:「殿下息怒——暗衛他們保護您,並非監視您,平日里也只是對陛下報告,並非向我報告,只是李君為陛下身邊大太監,又與我情分甚好,暗衛也拿不准此事是否要和陛下報告,只好先報到我這里來罷了。」

楚槿深吸了口氣,看傅雙林一副從容淡定的樣子,而屋里已經沒了其他人,只剩下他們兩人,他也從那讓自己失態的憤怒中稍微冷靜了些,找回了一絲理智:「傅總管聽說自幼就在父皇身邊伺候,想必是知道我生母之死的真相,孤身為人子,聽說自己生母之死另有蹊蹺,所以激動了些,也希望傅總管海涵。」

傅雙林微微笑,仿佛洞察一切的眼光看著楚槿:「是西平侯府那邊走漏了消息吧?」

楚槿不說話,傅雙林接著道:「不錯,當年譚娘娘,的確是被人算計,死於非命,紅顏薄命。」

楚槿腦子轟然一炸,嘴唇微微發抖,表情一片空白,許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是誰!」

傅雙林並不掩飾,而是將當年的真相一五一十坦承,楚槿聽到最後,兩眼發紅,顫聲道:「那我母親無端有孕」傅雙林道:「當時殿下才出生數月,陛下因為前朝屢遭暗算,沒有及時顧及娘娘的心情,因此被奸人所乘,譚娘娘當時並未懷孕,清清白白,貞烈非常,決計沒有失貞之事。只是此事涉及娘娘清譽,於是先太後做主,將此事壓了下來,並未宣諸於世,而只對外宣稱娘娘急病而逝。」

楚槿聽到往事心情復雜,想必那些算計的人,和皇位不無關系,然而已經時過境遷,他又該找誰去復仇?母親抑郁自殺,症結是在自己父皇身上為什么要冷落母親?是因為當時就已經寵幸了眼前這個太監嗎?這個太監好在哪里?那些孌童,不都是貌如好女,年過二十就已十分不堪了嗎?這個太監究竟有什么本事,讓父皇冷落妻子,

傅雙林看他神色,緩緩道:「當時洛家勢大,譚娘娘去世後沒多久,先太後便薨了,臨終前上書要求廢太子讓皇上就藩,而陛下當年就藩之時,路途凶險,就藩的王駕在途中遇刺,幸好陛下當時易裝改扮而行,逃過一劫,到了藩地,又曾多次遇刺,那些年形勢之險峻並非一言半語能說完,譚娘娘是受了池魚之殃,陛下這些年也一直對譚娘娘和您心懷愧疚,這份心您應該能體會,並非矯飾——當時陛下,比您如今,大不了幾歲,無人護持,步步驚心,不是容易走到今天。」

楚槿一下子被戳中心中所想,有些惱羞成怒道:「孤沒有怪父皇。」

傅雙林微微一笑,不再繼續在這個話題上糾纏,只是站了起來道:「殿下如今漸漸大了,若是對過去的事情有什么想知道的,不妨直接問陛下你們是親父子,陛下總是為你好的。」

楚槿冷冷道:「你僭越了,孤如何做,不需要你指點。」說完他卻微微有些後悔,畢竟在沒有知道傅雙林和父皇身份之前,他對他並無惡感,反而從小對他很有些好感,小時候自己最喜歡的狗如意,就是他送進宮來的。

傅雙林卻並不動氣,只是點了點頭,清亮雙眸仿佛了然一切,轉身推門卻是便要離開。

楚槿忙道:「等等!」

傅雙林轉頭:「殿下還有什么吩咐?」

楚槿猶豫了一會兒道:「今日之事,可以先不和父皇說嗎?」

傅雙林嘴角浮現了一絲微笑:「殿下與陛下是親父子,疏不間親,自然是等殿下自己向陛下回報吧——其實殿下不問,陛下遲早也會告訴您的,莫要相信一些道聽途說之語,陛下對殿下寄予厚望。」說罷走了出去。

楚槿心里五味雜陳,一個人呆呆坐了一會兒才走了出去,卻也不知道應當如何面對父皇。西平侯府卻遣人來說西平侯要見他。

楚槿心知肚明這肯定是那幾個借的人透了風,畢竟都看到了傅雙林過來,外祖父一貫關心自己,難免要問問。平日里他對外祖父是十分親近的,這一次他卻微微起了一絲反感,自己是譚家的外孫,他們是自己理所當然的盟友,但當年之事,即便不殺人,譚家也應該有辦法將不利流言封殺,他們卻依然留下了後患,表姐說的話,會不會也是外祖父和舅父所想?

但他一貫溫文謙沖,加上譚西雲一貫待自己很好,他不該無端猜測,因此他換了衣服還是去了西平侯府。

譚西雲果然微微有些緊張,卻又不敢說得太直白:「殿下在宮里,若是丟的不是什么重要東西,能不和傅雙林對上,就還是別和他對上,畢竟殿下金尊玉貴,犯不著和他計較。」

楚槿含笑:「並沒什么大事,外祖父放心,不過是傅總管聽說孤丟了東西,替孤查一查罷了。」

譚西雲看他面色平靜,松了一口氣,描補道:「殿下心里自有主張,我也只是怕你年紀輕,不知道那傅雙林的厲害。」

楚槿笑道:「哦?不知道他如何利害法?難道還能越過孤和父皇的父子之情。」他平日不會說這等輕狂話,這卻是意有所指想看看譚西雲的反應了。

譚西雲臉色有些窘迫:「殿下自然和別人不同,只是陛下一向信重他,他手里又有兵權,朝中也有不少重臣和他交好,殿下如今才出閣講學,來日方長,切莫輕舉妄動。」

楚槿道:「細想起來,傅雙林也並未有什么劣跡,當年無詔調兵一事,聽說也是為了救駕,對父皇一直是忠心耿耿的,為何我們不能爭取一下,讓他為孤所用?」

譚西雲臉上起了一絲厭惡:「殿下乃是一國儲君,身尊體貴,如何能與這等宦豎佞幸之流同流合污,旁的不說,其他忠臣義士,若是知道殿下身旁有這等小人,如何還敢來投?更不用說來日青史之上如何書寫,殿下還當潔身自好,親賢臣遠小人。」

楚槿看這又和從前的論調一樣,也不和他繼續說什么,笑著又說了些別的家常,里頭西平侯夫人卻派人出來傳話:「殿下最近可忙?來了兩次也不往後院坐坐吃個飯。」

楚槿忙笑道:「是孤的不是了,有些忙,沒能進去給外祖母請安。」西平侯笑道:「殿下若是不忙,便進去讓你外祖母見見安安她的心也好。」

楚槿從善如流,到了後院去見西平侯夫人,看到譚杏兒也在,小時候他每次來西平侯府,表姐都在,溫言軟語地安慰他,陪他玩,善解人意,他後來覺察到外祖父家是希望自己娶表姐,並覺得不反感,覺得有表姐這樣溫柔解意的玲瓏女子一直陪著挺好,如今知道她並不願意陪在他身邊,他有些悵惘,卻也並不為之遺憾,也並不執著。

難道這就是父皇所說的意思?不可或缺共度一生的人,既然得失都不在意,想來便是無緣了?

他懵懵懂懂地閃念而過,有些不明白父皇為什么在這婚姻上頭與旁人大不相同。

西平侯夫人笑道:「真是好些日子沒見著殿下了,這些日子聽說殿下來了,我就忙著吩咐廚房下准備殿下愛吃的菜,連你表姐都親自做了殿下最愛吃的蟹粉獅子頭,結果殿下卻沒往後頭來,急急忙忙又走了,叫老婆子好生難過。」

楚槿笑道:「是孤的不是了,這些日子在忙棋賽的事,曜皇叔籌備著要借孤的園子和人會棋,聽說邀請了京里各高門子弟閨秀,要在後日舉辦宴會,弈棋為樂呢,這棋賽不限男女,還請了翰林院幾個有名的棋侍詔來做裁判,表姐在這棋道上頗有天賦,不如到那日也去看看?」

譚杏兒微微蹙眉道:「瑞王世子前兒不是剛開過個斗鳥宴,聽說京里的紈絝都拿了自己養的鳥兒去比,看那只鳥毛色鮮亮——依我說,瑞王世子這兩年更是有些不像了,這京里變著法子玩出新鮮花樣的,也就他一家,業興於勤荒於嬉,他是閑散宗室,殿下卻是一國儲君,還是莫要和他太近的好,誰知道那些人都是些什么人,逗引著殿下不上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