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讓周拯直呼看不懂。

「帝君。」

靈怡笑意盈盈，背後的寶塌自行變化，化作了如輪椅大小，漂浮在一朵慶雲之上。

她低頭欠身：「奴家這邊有禮了。」

周拯卻忍不住多看了幾眼石門，反應略微慢了半拍。

靈怡眨眨眼，笑道：「帝君可是掛念冰仙人？不如我去喊她回來。」

周拯皺起眉頭，低聲道：「靈怡前輩，此地也無旁人，不如你我坦誠相見。」

「坦誠相見？」

靈怡掩口嬌笑：「帝君當真是快人快語，可這般直接，總歸讓奴家覺得帝君有所輕賤；不如你我先喝幾杯酒，再聊一聊風花雪月，論一論詩詞歌賦，待溫情脈脈，再說坦誠之事。」

「前輩您就別調笑了！」

周拯雙手一攤：

「我不太相信前輩這般人物，會因一夕歡愉就如此大費周章地特意把我留下，如果有正事還請說正事，我這個人不懂什么情調，也不想與前輩調情。」

靈怡笑道：「帝君說話當真傷人的緊，莫不是怕我行動不便？在床榻之上，我也是自在的。」

周拯並不多言，只是皺眉看著她。

靈怡與他四目相對，一雙明眸盪著秋波，似是欲語還羞，似是情意綿綿。

周拯心底暗自警覺，如果自己沒有當前的道境，怕是已經被靈怡這般神態所惑。

但他早已非昔日阿蒙。

過得片刻，靈怡輕嘆：「帝君當真是鐵石心腸，咱們可否借一步說話？」

「當然。」

周拯做了個請的手勢：「前輩不如布置一層結界，咱們在此處聊天就是，我對我同行之人一般不會有所隱瞞，讓他們聽見與否，其實不太重要。」

「這事還真有些難以啟齒。」

靈怡素手輕搖，四周雲霧自生。

她帶著『輪椅』緩緩飛到周拯身前，與周拯相隔兩尺；近距離看，她身段也是極美的。

周拯問：「何事？」

「帝君修的是青木大道？」

周拯道：「一半青木，一半純陽。」

「帝君如今的青木大道，與帝君當年比起來，似是不差多少了？」

「不，還是有所差距的。」

周拯坦然道：

「我能感應到前輩體內的枯木逢春之相，前輩自然也能感受到我的道，這是我用什么偽裝手法都躲不了的，你我的大道太過於接近了。

「莪如今掌握的青木道則，比第一世時多了一些全新的感悟，但高度上，還是差了半截。」

「如此應該也足夠了，」靈怡微微抿嘴，目中帶著幾分思索。

周拯並未再催促，在旁靜靜等著。

過了片刻，靈怡目中的猶豫漸漸退去，又恢復成了剛來時的那般調調，對周拯玩笑了幾句。

對此，周拯心底也有點納悶。

她是不是性格有點問題？

這都開始聊正事了，還非要在這些方面占據點優勢？

攻守之間，她似乎更喜歡前者。

見周拯絲毫不接這些閑聊，靈怡只得調整神態，慢慢說起正事。

「若是只算今世，奴家已是活過了半個上古，算是見證了天庭的崛起、巔峰、衰弱。

「我對天庭是無感的，對妖族也是無感的，對人族略有些好感，大抵是因，人族是娘娘締造出的種族。

「我並不想參與生靈之間的征伐，也不想搭理生靈與天道之間的爭執。

「每個天地總歸是會走向寂滅的，從遠古至今，這個天地也算是長壽了。」

周拯點點頭：「前輩想說自己不想出世？」

「不錯，」靈怡笑道，「我們這一窩草木精靈，可不想遭什么無妄之災。不過，各路妖王都要給我幾分薄面，王母也不會對我直接出手，畢竟他們都不知我家娘娘的去向。」

周拯道：「那前輩留我在這是為何事？」

「自是為了與帝君一夕歡愉。」

「嗯？」周拯面露困惑。

靈怡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起來，那巴掌大的臉蛋上染了淡淡的紅暈，目光挪向一旁。

「為什么？」周拯納悶地問。

靈怡緩聲道：「帝君英俊瀟灑，我見心喜。」

「英俊瀟灑的人多的是，」周拯道，「前輩放棄吧，我有愛人。」

靈怡扭頭看著周拯，眸子卻是分外清澈。

她問：「東海龍女與百花仙子，當真會因你在外有些風流韻事，就與你決裂嗎？」

周拯沉吟不語。

靈怡順勢道：「你對此心知肚明，她們並不會，困擾你的似乎是世俗的那些虛偽教條。」

「也不全是，」周拯道，「我並不想與前輩探討婚戀觀，我有我的底線和准則。」

靈怡直接道：「我乃木屬先天靈根化形，對你的青木大道乃是大補，你我雙修，對你而言好處無窮。」

「那前輩的好處呢？」

周拯目中閃出兩道厲芒，似是能戳破靈怡的道心。

但靈怡只是巧然一笑，化解了周拯的攻勢。

她目中流露出幾分思索，緩聲道：「我其實只是想改變現狀。」

周拯的神色多了幾分認真。

靈怡卻略有些郁悶，低聲道：

「我被困在這塌上，被捆在了這顆星辰上，這是對先天靈根的限制，也是大道無法突破的規則。

「人都說不破不立。

「我已經忍受了太久，寂寞了太久，我是木靈，大家都覺得我本就該扎根在土里，但我如今只想做一片落葉，能飄去三界各處，去走走、去看看。

「哪怕外面的風景不如這，外面的人心也會丑陋且險惡，但我總歸是想去看看的。」

言罷，她扭頭看著周拯：

「我可以把一身修為托付給你，全了娘娘關於拯救蒼生的教誨；再憑與你雙修就可金仙的法子，快些抵達金仙境。

「那些妖始終對我這里虎視眈眈。

「如果我能一夜之間完成蛻變，再次抵達金仙境，便可催動十成本地大陣的威能，他們還是動不了此處。

「若帝君助我，帝君可得我大半法力，我這身子今後也不會許給他人，我知道你們男子在意這事兒。

「帝君要去與天道爭斗，正是需這份法力的時候，這不妥嗎？」

周拯：……

他突然明白，為何主張【替百花看好你】的冰檸教官，剛才會默默離開此處。

冰檸應該早已看透了靈怡的想法，又或者靈怡此前對冰檸說過了什么。

周拯看向靈怡，目中帶著幾分糾結。

靈怡靜靜等待著，卻也沒繼續苦苦相逼。

「抱歉。」

「為何？」

「與我雙修能立地金仙，是紫微帝君故意放出來的假消息。」

周拯搖搖頭，淡然道：

「與我雙修沒那么多好處，而且我如果欺騙你，然後奪了你的法力，也就失去了跟天道作對手的資格。

「如果憑法力高深就能解決當前的危機，老君他們早已出手，真正要決出勝負的，是另外的東西。

「前輩……靈怡姑娘，你骨子里還是挺單純的，不過還是算了。」

言罷，周拯對靈怡伸出右手。

後者怔了下，隨後伸出左手，與周拯輕輕握了下。

周拯笑道：

「你能對我敞開心扉說這些，我周拯也就認你這個朋友了，以後如果有問題可以隨時找我，想要搬去復天盟的地盤我也可以幫忙。

「靈怡姑娘准備何時放我離去？」

「那個，總歸是要三五日……」

靈怡輕輕抿嘴，神色依舊是黯淡的，卻並未再多說。

片刻後，石洞的門打開，靈怡坐在張開後的寶塌上漸漸飄遠。

周拯著實松了口氣。

只差一點，他剛才真就要點頭應了。

先天靈根化形積攢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法力啊。

可周拯確實無法讓靈怡立地金仙，這事要是真昧著良心做了，道境和道心怕是真要出問題。

而現在，念頭通達了。

「這么快？」

一旁傳來了冰檸的嘀咕。

這冰仙淡定地路過他身側，回了角落打坐修行。

周拯嘴角輕輕抽搐，並表示，這種事冰檸教官毫無發言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