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黍離 (七)(2 / 2)

《明》 酒徒 2065 字 2023-01-05

這樣可行?追隨塞弗丁王子出逃的武士們眼中隱隱有了些亮光。小塞弗丁方才打的是同樣的主意,老國王拉著國師一塊自焚,已經用自己的生命給塞弗丁補全了謊言的關鍵疏漏。

「賈,你在說謊」,傳教士約翰又在胸前畫了幾個十字,嶄新的黑袍在逃難途中被荊棘掛出了無數破洞,方才勸架的著急所以忘了整理,在他抬手的時候被夜晚的山風一吹,半個肩膀都掉了出來。

來自東方的智者賈檣看了看傳教士光溜溜地膀子,冷冷地回了一句,「你傳教時說得謊言不比我少,況且真相早已毀滅在戰火中。我們大明朝看不上榜葛刺這低窪多水之沼澤,最多把它降為緬甸這樣的藩屬,不會真正讓其亡國滅種。投奔帖木兒,他會放棄趁火打劫的機會嗎」!

「可大明不如帖木兒強大,眼看就會被真主的劍所懲罰」!王子的阿拉伯老師見自己的獲得支持的可能性越來越小,不甘心地出言威脅。

圍在周邊的武士們緊張地縮縮脖子,帖木兒的強大與殘忍是他們親眼所見,雖然大明的艦隊也很厲害,但他真能抵擋征服了近百個城市的阿拉伯戰士嗎?要知道號稱強大的土耳其帝國只在帖木兒面前打了一仗就被迫宣布臣服。

老夫子賈檣冷冷一笑,嘴角上泛起一縷對帖木兒的嘲弄。「如果是二十年前的大明遇到現在的帖木兒,也許信奉真主的騎士可以討得便宜。可從今天這場戰爭大伙都看到了,大明已經不是昔日的大明,帖木兒貿然東進,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今日的大明?眾人眼中閃過那獵獵飛舞的烈焰鳳凰旗幟。也許這才是那個東方民族隱藏在謙卑沉穩外表下的真實面目。一次次危機試圖將其徹底毀滅,一次次它總在危難關頭浴火重生。這樣的民族,帖木爾真的有實力將其滅亡嗎?掙扎在命運漩渦中間的榜葛刺應該追隨哪一個強者。

擺在面前的兩條路都充滿危機,怎么選擇就看王子的決斷。塞弗丁從袖口上撕下一條綢布,扎起被夜風吹亂的頭發,轉身向東走去,邊走邊命令道:「我決定向東投奔大明,榜葛刺已經為自己的錯誤付出了足夠代價。撒罕老師,我知道你是帖木兒的朋友,所以也不強求你和我走。請你到河中地區向萬王之王稟報一聲,就說榜葛刺的命運今後與他再無半點關系。」

「殿下,殿下」,撒罕拔腿追了幾步,看看追隨塞弗丁東去的武士,再看看賈檣與約翰戒備的目光,只好停住了腳步。塞弗丁猜得不錯,他是帖木兒特意安排在榜葛刺內應,負責監視這個國家的一舉一動。現在身份被王子拆穿,撒罕並不覺得羞愧,來自德里的老師與來自東方的老師都擅長格斗,未必沒負有什么使命。國家之間的爭斗,本來就沒有道義可言。榜葛刺亡國,他的使命已經中止,理應盡快回去將這里發生的一切向帖木兒詳細匯報。

「東方人,你不是說對大明非常失望才離開故園的嗎,怎么現在又動員王子去自己的國家」?走在隊伍末尾的約翰小聲向賈檣嘀咕。

「我現在對它依然很失望,只是今天下午看到了希望所在」!今天攻打榜葛刺的艦隊不隸屬於大明,即將趕來的平南軍也不歸皇家直屬。但他們都是中國人的軍隊,賈檣有充分理由為他們的強大實力而驕傲。

「我看未必,在我們那里,一個國家內部矛盾難以化解的時候,狡猾的政客們總試圖將矛盾向外部轉移。」傳教士約翰對賈檣的回答不滿意,狠狠地潑了瓢冷水。

「至少它開始學著向外部轉移矛盾,而不是犧牲自己的利益。這就是希望」。賈檣詫異地看了一眼約翰,停下了腳步。「你對大明好像了解很多,你真是個傳教士嗎」?

傳教士約翰笑了笑,又習慣性地在胸口畫十字,半邊衣服已經丟失,月光下可以看到他胸口上濃密的軟毛。「你們東方人開始向西探索時,我們西方人也在向東探索。大家中間隔著個阿拉伯世界,彼此之間才一無所知。」

「哼」,賈檣冷笑了一聲,繼續前行。大家彼此之間說的話虛虛實實,分不清楚哪句是真的。但眼前這個世界切切實實正在發生的事情是,強者們正在向彼此*近,開始碰撞。這些情況必須匯報給總參知道,必須讓故國做好准備。盡管被敵情司派出國境後,十多年沒有人向他傳遞過消息,也沒有人命令他采取什么行動。

「賈,實際上我們西方不比你們東方差,我們是一棵大樹上的兩個分支,方向不同,結出的果實也不同。我們並不是化外蠻夷」。傳教士約翰快走幾步,在賈檣耳邊說道。

「那依你之見,眼下不算帖木兒,東西方到底誰更強大些」!老夫子賈檣嘴角向上翹了翹,帶著挑釁的口吻詢問。

「我看差不多。但將來,要看東西方彼此之間誰對誰了解得更透徹,更清醒」!傳教士約翰不服氣地回應。

「苟-咯-咯-咯」,被眾人腳步驚飛的夜梟在山谷中發出恐怖的叫聲,叫得人頭皮一陣陣發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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