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 第二十六章 人心向背(六)(1 / 2)

步劍庭 意縹緲 2731 字 2023-0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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拋顱灑血,舍身開道,累累犧牲只為將二人送至高塔之上,可迎來的,卻是極端錯愕的一掌。

洛曉羿突來一掌,直襲許聽弦背心,許聽弦對聲音敏銳得異於常人,察覺掌風臨身時,身體已先於意識,他本能得調動真氣,斜背在肩頭的古琴「萬籟聽音」在真氣驅動下旋轉,千鈞一發之際擋下這必殺一掌。

「萬籟聽音」乃是儒門至寶名琴,刀劍難催,但掌勁卻是穿透琴身,直襲許聽弦臟腑,倉促之下,許聽弦的真氣只能勉強護住心脈,不至於當場斃命,卻難化消沉雄掌力。

「噌!」得一聲弦響,將許聽弦整個人被狠狠擊飛,直到砸到塔樓另一側跺牆之上,才無力的滑落。

一擊之間,形勢逆轉!

強壓著翻騰得五臟六腑,卻壓不住心中的震驚,許聽弦奮力轉身,以劍駐地,將傾倒的身體撐得半跪而起,他不顧口嘔鮮血,驚異得看向洛曉羿,道:「九趾……神龍手?你是……晏世元!」

人間如夢陣法中,感官會騙人,但擊在背心的勁力不會騙人。形似龍爪,九趾畸形,這是只有晏世元的九趾神龍手才能留下的獨特掌力。

而隨著他叫破,洛曉羿纖長的手臂亦開始變形,變成扭曲,猙獰,怪異的龍爪之形,搭配洛曉羿端庄英氣的面容,更顯詭異。

洛曉羿,不,晏世元得意勾動唇角,「哈,震驚嗎?晏某等這一刻可是等了很久。」

確實等了很久,看著身邊的儒門弟子舍生忘死,只為給自己開出道路,晏世元可是忍得很辛苦,才沒有笑出聲來,他們想殺的晏世元,其實就在自己身邊,對於最喜玩弄人心的晏世元來說,還有比這更令人愉悅的笑話嗎?

只是這笑話對許聽弦來說就太過殘酷,他面色慘白,艱難轉身,瞥向那個一直吸引眼光的「晏世元」,「晏世元」一身傷勢並不作假,但中了算計,還能在先前爆炸中傷而不死,定也不是一般人,「那……這位呢?想必就是人間道生老病死四尊者的最後一位,老尊者?」

「呵呵,本尊者拜會許公子。」那「晏世元」嘲諷般的拱手,算是承認了他的身份,雙目怨毒的盯視著許聽弦,道:「先前是我誤中你們陷阱,現在你重蹈我的覆轍,也算是一報還一報了。」

事到如今,許聽弦哪還能推斷不出前因後果?

晏世元此人實在太過謹慎多疑,即便是被那所謂的「卧底」的真實身份勾得難耐,也不願親身涉險。而是采用雙管齊下的策略,一方面安排老尊者代替他來酒樓接頭,算是投石問路。另一方面,則趁機取代洛曉羿混在正道聯軍之中。

結果,正道的一番算計誤中副車,只傷到了老尊者,反而被晏世元將計就計。

那只剩最後一個問題了,許聽弦大口喘息,努力用最平靜著口吻,問道:「那……洛壇主現在怎樣了……」

「呵呵,堂堂六藝壇主,心底卻也只是個柔弱婦人,明知身在陣法當中一切都不足為信,可見到她孩子的幻像,仍是放松戒備,不過她到死,都沉浸在與女兒團聚的美夢中,也算得償所願了吧。」晏世元輕笑著,吐出最殘酷的言語,擊碎許聽弦心中僅存的期冀。

「是嗎……洛學姐也死了……」許聽弦喃喃道,他在酒樓釣「內應」上門時,洛曉羿在外巡邏,想必就是在那期間落了單,遭了毒手。

這就是戰爭,戰爭就是會死人的,不管還是默默無聞的尋常弟子,還是修為精深的六藝壇主,在戰爭洪流下都太過渺小,每個人都可能無聲無息,賤如塵埃的死去……

可許聽弦仍覺心中憋悶,又一口血忍不住嘔出,朱紅塗灑地面,讓他想起洛曉羿嫁衣的顏色,出嫁那日,她就是穿上鮮紅如血的嫁衣踏上轎輿,而他在遠方輕輕撫琴,以作送別。

「呲呲——」許聽弦殘余的力氣,好似也隨著這口血一同吐出,撐起身體的長劍傾斜滑墜,在地面刮出刺耳的刮擦聲,許聽弦失去支撐,再次坐倒,他掙扎的樣子狼狽不堪,眼神卻透過凌亂的頭發,雖是仰視,卻如睥睨的看著晏世元,「那不是柔弱,是身為人母的難舍親緣,如你這般親倫俱逆之人,如何能理解?」

晏世元臉上笑意頓時一凝,而老尊者更是大怒,斥道:「死到臨頭,還敢挑釁道主!」

說話間,老尊者襲身向前,欲取許聽弦性命。

「且慢!」晏世元開口喝阻。

而方才頹然坐地的許聽弦雙目猛然露出精芒,他順勢盤膝,迅速將肩頭「萬籟聽音」置於

腿上,順勢一撥。

「噌!」一道弦音響徹,一縷頭發飄散,一滴冷汗滴落。

方才還氣勢洶洶的老尊者,此時怔怔看著自己的鬢發被銳利氣勁割斷,又被無數細小劍氣絞成粉碎,冷汗直流。

若不是晏世元在喊出「且慢」同時就出手,將他硬生生向後拉了半丈,此時斷的可能已經不止是鬢發了。

「儒門公子果然不容小覷,受傷之下,七弦劍曲仍有此等威力。」晏世元口中贊嘆,拍拍老尊者的肩膀示意他退下,方才許聽弦顯然是故意示弱,並用言語挑釁,意圖施展七弦劍曲翻盤。晏世元知道許聽弦的用意,卻仍從容不迫的向前,一步,兩步,待走至老尊者方才的位置時,他停下步伐,駐足不前,「不過,這個距離,就是你劍曲殺力的極限了吧……」

人間道道主見識非凡,不但一語道出許聽弦方才所使的是儒門樂壇絕技「七弦劍曲」,更點破七弦劍曲范圍的極限,七弦劍曲凝音成劍,范圍之內,音波劍氣縱橫交錯,防不勝防,但在范圍之外,音波便會潰散,不再具備威力。

許聽弦此時受創,七弦劍曲的范圍大減,只能籠罩七丈之內,而晏世元正站在那邊界上。

晏世元已窺破他的極限,但許聽弦也沒打算坦白相告,只咬牙道:「是或不是,晏道主一試便知。」

「我已經試了,七丈是你的極限,卻不是我的極限。」晏世元輕輕一笑,見許聽弦依然不解,便又解釋,「還沒注意嗎,我可沒有說話。」

許聽弦悚然一驚,晏世元確實沒有開口,可他卻聽到了晏世元的聲音,晏世元的聲音是在他心中響起的!

許聽弦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唔,你的心中有道屏障,是紀鳳鳴留下的吧,難怪我窺探不出你心中所想,不過,又能阻本道主幾時呢?」晏世元的聲音再度響起。

許聽弦面色一變,十指連撥,七弦劍曲自流瀉而出,聲如鐵騎突出刀槍鳴,既是護衛周遭,又是以正心神。

紀鳳鳴以「正心符」在他心中留下過屏障,來隔絕人間如夢陣陣法功效,讓心底的秘密不被窺探。

可此時晏世元能將聲音傳到他心底,便證明那高牆般豎在心間的屏障已裂出了縫隙。

照紀鳳鳴原本估算,心靈屏障應能維持半日,可許聽弦此時身遭重創,正是心神低靡之際,心靈屏障的效果自也大減,而晏世元抓住他心神低靡的時機,已開始攻占許聽弦心神。

若繼續用高牆作比喻,此時受傷的許聽弦便如高牆保護下的幼童,晏世元便是外頭不斷用大錘敲擊高牆的盜匪,此時牆體出現縫隙,盜匪在牆外的叫罵聲已清晰入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