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任是無情(2 / 2)

重生之怨偶 陳燈 1619 字 2023-01-11

那伙計一一學了,又重復了次,唐寶如才打發他下去,自回後堂。卻不知前邊親見的掌櫃暗暗咋舌:平日只覺得這唐家小娘子年紀甚小,長得雖嬌嫩卻一團孩氣,嬌憨粘人,許官人卻是極寵她的,平日里等閑不肯讓人看了一眼去,沒想到今日這吩咐交代事情來,卻是一是一二是二,清楚明白,一身大紅底綉荷包牡丹對襟氅衣襯著眉目凜然,頗具威勢,並不比平日里到店里來的那些鄉紳夫人差了,想來許官人寵這小娘子也是有道理的,這一對夫妻通身的氣度,竟不像是這小小縣城里能出來的人。

過了一會兒大夫來了,唐寶如引著他上去給許寧把脈,果然是許寧自己估摸用的葯和唐寶如做的三七雞卻是沖了,以至於血瘀不散,存下了熱毒,偏偏外邊天冷,兩下一激便發熱了,大夫另外開了發散的葯,又命人去買指定的跌打油,唐寶如命小荷付了診金,道謝後便命廚房將葯給煎上,一時外頭的跌打油也送了來,唐寶如看這後院平日只許小荷進來,小荷一個黃花閨女,自然不好給許寧上葯,前頭請了幾個伙計,派出去送禮、采辦的又都出去了,竟是無人給許寧上葯,想了想自己也失笑:橫豎也不是沒見過他光身子的樣子,不過是上個葯,好歹也算是還他的人情了,何必扭捏成這樣。

便徑直拿了葯進來,看到許寧趴在床上抱著枕頭,側頭合目而眠,長長的睫毛垂下來看上去還算安穩,臉上帶了一分稚氣,他這相貌其實是極引年紀大些的女子心軟憐愛的,只不得生身母親的偏愛,唯有兄弟皆無了,才得了那一分仍然帶了更多企圖的母愛。

她在床邊坐下徑直去解他的中衣,許寧睫毛抖了抖睜了眼,有些訝異看了她一眼,唐寶如被他一眼看得耳根忽然紅了,也不知心虛什么,惡狠狠道:「伙計們都打發去給你恩師送禮采辦了,我給你上上葯。」

許寧閉了眼,卻撐了下身子方便她將他上衣解下,露出了肩膀來,右邊肩膀上果然一片烏紫的觸目驚心,想是雖然衣服厚沒擦破皮,卻到底是傷到了筋骨,唐寶如看許寧只是閉著眼不說話,心下那沒來由的緊張感也散了些,拿了那葯油來想起大夫交代過需得大力揉搓,將葯油搓進去方可,便倒了葯油在手心,忍著那刺鼻的味道搓熱了,便往那烏紫搽上去。

肌膚相貼時,她感覺到手下的皮膚居然頗為光滑,和女子差不多,一邊心里嘲笑許寧,一邊使勁摩擦,很快手心便猶如著了火一般,不過一會兒,她便已覺得手臂酸軟無力,卻遠遠還未夠大夫說的時間,只好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揉搓,卻是好使力許多。

這邊廂她擦了一會兒嬌喘吁吁,伏著的許寧只感覺到那喘息一下一下地噴在腦後,柔軟得驚人的手掌貼著自己肩背,熱而軟,更是讓人想起那雙柔荑的手感……這一世他心存愧疚,並不讓她沾一點勞作,養得一雙手春蔥也似的,若是她沒有重生,沒有記得那些曾經的齟齬不和……他們合該是一對最美滿不過的夫妻。

許寧迷迷糊糊地想著,一邊睡著了。

一覺醒來,許寧感覺到自己身上似乎松快了些,忽然聽到門聲響,他掀了被子坐起來,果然看到唐寶如提著個食籃進了來,身上披著泥青雪氅,一路走進來帶了股寒氣,令頭有些昏熱的許寧感覺到一陣清醒。

唐寶如將食籃放在榻前幾上,解了雪氅掛在床邊的雀首衣架上,自然而然伸手去探了下許寧的額頭道:「好像沒在發熱了。」

許寧被她冰冷的手冰了下,雖然覺得舒服,仍是道:「外頭下雪了?你怎也不帶個手爐。」

唐寶如似笑非笑:「做飯呢,帶那勞什子不方便。」一邊看到自己袖子上帶著的雪粒不小心滑了下去,竟是滑入了許寧的衣領內,看他明顯地抖了下身子,有些尷尬道:「我沒注意……」

許寧卻鬼神使差念了句:「不辭冰雪為卿熱」。

唐寶如臉色變了變,這卻是個著名的典了,「荀奉倩婦病,乃出庭中,自取冷還,以身慰之。」當年許寧和她情好時,也曾耐心教她讀書,給她說過一些有意思的典故好讓她更有興趣,她何嘗不是為這生死與共的深情感動,只是如今此情此狀許寧念這句,卻更似是諷刺了,她冷笑了聲,待要嘲兩句,卻看著許寧臉上的病色,到底忍住了,自過去從食籃里將菜和飯拿了出來,淡淡道:「因你發熱,做了幾樣都是清淡好克化的,只是涼的快,你趕緊吃了,過會兒我讓小荷上來給你收碗。」

許寧看唐寶如換了身灰青暗綉銀折枝花的衣裙,知她是下廚怕弄臟,難為她在那些淺淡鮮嫩的衣服里能找到這么件老成素淡的,十四歲的唐寶如可是嚷嚷著這顏色老成合該給娘做衣服的,卻不知這織法是新織法,價格頗貴,是挑了銀線慢慢織入,稍動動便有波光閃耀,自有一股低調的奢華,當時自己看了覺得喜歡便買了下來給她做了這身,卻到底沒能迎合被他保護得涉世未深、天真爛漫的唐寶如的歡心。

倒是眼前的這個唐寶如,和自己一樣,受了光陰的摧磨和生活的打磨,棱角崢嶸被磋磨光,即使仍有些脾氣,卻也只能變成了這樣一副不動聲色的隱忍,偏偏任是無情也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