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開誠布公(2 / 2)

重生之怨偶 陳燈 1519 字 2023-01-11

珠簾再次一挑,他看過去,一個女子緩緩走了出來,一頭烏發釵環全卸,濃黑披下,幾近接地,有些潮氣,卻顯得光可鑒人,眉睫纖長漆黑如鴉羽,雙目亮如星子,肌膚尤白,勝於霜雪,瑩然如有光,她朱粉未施,唇色微微有些淡,身上也是寬松的縐心月白緞袍,整個人纖便輕細,舉止翩然,妝飾幾乎全無,唯有玉白耳朵上兩只銀色耳墜與眾不同,尋常女子兩只耳墜一式一樣,她耳墜上卻是兩枝銀蓮,左耳上純銀光亮的蓮瓣薄翹宛然盛開,隨著行走微微顫動,露出中心銀色藕心,右耳上纖巧銀色雙層花瓣卻合著花苞,光潤飽滿,層次分明,十分引人注目。

後頭跟著個和之前黃衫少女長得一模一樣眉目的青衣小鬟,卻有別於之前黃衫少女的宛轉伶俐,更有一番憨態可掬的拙稚。

嚴懿施了個萬福,在他對面坐下,他便已聞到了絲絲縷縷的冷香,似有似無,若隱若現,與熏香完全不同,他口干舌燥,心下暗想,原來這位紅極一時的花魁肌膚如玉,身有奇香的傳聞是真的,難怪坊間傳稱她為「香觀音」。

嚴懿見他如此舉止,微微一笑:「這位爺有禮了,請問貴姓?」聲音清軟甜滑,卻和揚州口音有不同,韋嘉元生意人,見的人多,識得是京城口音。他面紅耳赤:「鄙姓韋,名嘉元,嚴姑娘多禮了。」

嚴懿沉靜地微笑著:「請問韋爺是做甚么行當的?」

韋嘉元臉上掠過一絲陰霾:「小可家世代收茶販茶的,家有幾間鋪子罷了。」

嚴懿微笑:「原來是茶業世家,小女子失敬了。」一邊執壺替他斟茶,韋嘉元苦笑一聲,不再說話,只是拿著茶杯飲茶,盯著嚴懿冰雪一般的手腕出神,原來隨著嚴懿倒茶,袖中不時傳出一陣陣清冷幽香,加上那一截皓腕猶如冰雪一般,他心下默道:得此佳人作陪一夜,竟是此生已足。

嚴懿觀其神色,款款道:「韋爺可是心有煩憂?販茶乃是厚利,如今又是春茶上市,想必生意興隆吧?」

韋嘉元搖了搖頭,眉頭緊鎖,想起今夜的目的,如今身上溫暖,嘴里芳香茶水回甘,面前解語佳人又暗香襲人,韋嘉元忽然想一吐煩憂:「今夜是我的最後一夜了。」

嚴懿卻似乎完全沒有驚訝,只是微笑著剝了個枇杷遞給韋嘉元道:「韋爺何出此言?似我等賤軀,淪落污泥,尚且掙扎求生,韋爺出身富貴,將來有住不盡的高堂大廈,享不盡的膏粱文綉,如今只怕不過是鹽車困良驥,田野埋麒麟,如何就看不開了?」

韋嘉元臉上凄切:「我們韋家在揚州城也算是數得出的茶商了,可嘆父親從前就曾教導過我,說生意須只藏鋒,不可做盡,留些余地給街坊,我前幾年一時做順手了,未能守拙,出頭太過,讓人記恨上了。去歲有個大茶商來找我們,北邊口音,說是要訂一大單的茶葉,我們已是十分謹慎,奈何他們口音、談吐、相貌、來歷樣樣清楚,又付了定金,我們便從今年開春收了一大批的茶葉,誰料到了收茶的日子,那大客商也無影無蹤!竟是被人做了局去了!茶葉全壓在倉庫,一時之間去哪里找人收貨,這茶一過今年便要變陳茶,哪里還有人肯收!各處茶場只認著追逼我們韋家要錢,為保韋家世代清譽,我四處挪借還債,到今日雖已還清各處茶場欠款,卻也散盡家財,如今連累老母親要過清貧生活,韋家世代累積家事,竟被我這不孝子虧空若此!我有何面目去見韋家世代祖宗!」

嚴懿沉吟了一會道:「韋爺高義,本可一走了之,卻寧傾家盪產也要還銀諸人,小女子卻是替那千百的茶農感謝韋爺活命之恩了。」

韋嘉元苦笑一聲:「我們也是苦過的,若是茶場無錢,茶農們真的是要往死路去的——如今不過是我一個人死罷了……」面目悲慟,他死前的最後一個願望,卻是要見見這淮揚有名的香觀音。

嚴懿一笑:「如今小女子卻有一條路,卻不知韋爺肯不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