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番外之意難忘(1 / 2)

重生之怨偶 陳燈 3049 字 2023-0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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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行玉從小被祖母養在身邊,祖母嚴厲,規矩頗多,不許他要東要西,什么都只能長輩賜,又因家貧,脾氣暴烈,動輒斥罵,管教得他養成了一副害羞的性子,爹娘都不太愛喜歡他畏畏縮縮懦弱的性子,說他像個姑娘家,沒有男子氣概。

他其實也想坦白說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然而每次開口都需要太多的勇氣,被生活磨折的父母親卻不耐煩等他,漸漸他更不喜歡開口了,總是默默的一個人思想。

後來去宮里的伯父托人捎了信回來,說已過三十,宮里恩典,可與在宮外過繼收養養子,已置了外宅,希望能過繼一個侄兒到膝下,絕不虧待。

二弟三弟都在大呼小叫著,誰願意做沒根兒的人的兒子啊!爹娘斥責大伯也是為了家里才去的,一母同胞,合該給他留香火,弟弟們又說,還是大哥去,大哥像個女孩兒,定能和伯父處得好。

於是這事仿佛就定了下來,爹娘問都沒問他一聲,直接出去央人回信。

如此不假思索,仿佛理所應當,然而也的確,他連一聲不字都不敢說。

他不想去,卻不敢提出來,因為二弟三弟都非常厲害,他怕他提出來會被他們罵。

他哭得厲害,甚至想過死,那日他在井台邊哭了許久,又恨自己連死都這樣猶豫,果然不像個男人。

後來便遇到了那個翰林娘子,她長得漂亮可親,她不認識自己,自己卻認得她,街坊鄰居往往指著她低聲道:「所以讀書舉業也未必有甚么用,那等有錢有權的肥差,也輪不到我們窮人家的人擔著,也不過是一樣和我們住在這里,日日計算花用,天天親自洗衣做飯?倒還是學一門手藝,娶妻成家的好。」

他卻一直想著能考秀才考科舉,若是和那個翰林大人一樣考上去,便會有這樣漂亮的媳婦兒么?

翰林娘子看到他哭得厲害,輕聲問他怎么了?夕陽西下,傳說這是個最容易逢魔的時刻,那娘子穿著普通,面貌卻是他生平僅見最美的人。薄暮里人影濃重,自己的委屈也成倍的翻著,他眼圈紅了一天,父母親和弟弟們都當成看不到一樣,他在井台邊哭了那么久,也沒有一個街坊問他怎么了,如今一個路人卻關心地問他。

他忍不住告訴那位翰林娘子,在她柔和漆黑含著悲憫的眼睛注視下,開口仿佛變得十分容易。

翰林娘子輕輕蹙著眉頭,從袖子里掏出了一塊半透明糯米紙包著的飴糖遞給他,輕聲安慰:「人挪活樹挪死,換個地方也不見得不好,凡事往好里想,也許明天就好了,吃顆糖吧?莫要哭了。」

她很忙碌,打了水便走了,說的話也極普通,侯行玉將糖紙撥開,半透明的麥芽飴糖十分粘牙,但是甜極了,他的淚水奇跡般的止住了,困擾自己的問題仿佛真的沒什么大不了的。是啊,反正和爹娘弟弟也都相處不好,難道還能更糟嗎?不管怎么樣,伯父總是有大宅子的,他沒有兒子,會不會對自己更好一些?若是實在過不下去了,那時候再死也不遲。

第二天伯父收了信,迫不及待地賃了車帶了滿滿一車的厚禮親自來接他,他看到伯父與爹爹相似的五官面龐,明明比阿爹大幾歲,卻看著比阿爹年輕許多,臉上紅潤,皮膚白皙,衣著算不上十分富貴,頭上的帽子及腰帶上卻都嵌著玉,看著就和那些富家老爺一樣。和阿爹的冷淡嫌棄不同,他看著他滿眼慈愛喜歡,牽了他的手立刻便給他掛了個金燦燦的金鎖,口里只道:「和伯伯走,我那里給你備了房間,買了衣服,什么都不用帶了。」二弟三弟們看到伯父送來的厚禮,聽到他這般說話,臉上都露出了嫉妒之色。

伯父待他一直非常好,親生子不過如此,他被養在外宅,里里外外養娘婢女小廝書童廚娘仆役等等居然有十數人,另外又給他延請了西席,伯父常在宮禁,那樣大的宅子就他一個主子,上上下下都要看他臉色絕不敢怠慢,伯父不當值的時候會出來,一一過問他的起居飲食,考問他的功課,對他認得許多字讀過幾本書十分驚喜,他卻也受寵若驚,家里三個孩子都是一樣的上學堂,從前也都聽說是伯父從宮里給了錢出來說要讓侯家子孫讀書的,如今他也不過是沒有浪費那點子束脩,卻得到了極大的誇獎和鼓舞。生父生母後來帶著兩個孩子又打著看他的名頭來過伯父家,伯父為著表示沒有虧待侄子,帶著他們走了一圈,兩個弟弟看到他的吃穿,前後服侍跟從的人,住的地方,三弟弟年紀小,到底忍不住,居然開口問:「伯父,我也很乖的,你要不要我?」生父的臉立刻變了,當場就狠狠打了他一屁股,最後是伯父又花了不少銀子打發了生父生母回去,又悄悄對他說:「你好好的讀書,伯父這半世苦熬的身家,都是你的,等你為伯父開枝散葉,承繼香火,將來老了,帶著子孫給我上香。」

他從來沒有得過這樣的關注和愛護,承載這樣重的期望和希冀,從來沒有如此真切的感覺到自己是一個重要的,被人需要,被人關懷著的人。

若是那一天他跳進井里,那就什么都沒有了,而那一天,其實他求的,也只不過是一個活下去的理由而已,那么多人來來去去,漠不關心,唯有那姓唐的翰林娘子,問了他一聲,給了他一顆糖,教他放棄了去死的荒唐念頭。

很多時候生和死之間不過是一念之差。

漸漸他身上捐了官,當了些差,手里有了錢,有了人手,便開始關注她和她的夫君,聽說她的夫君原來也是贅婿,他越發會想著,等自己長大,是否能娶到這樣的娘子?若是他能有這樣的娘子,定然不會負了她。

開始只是想看著她而已,聽說她過得不好,一直無子,丈夫娶了幾房妾,然而她嫁得太早,而他身不由己。

只能靜靜地看著。

伯父待他如親生子,多少年來悉心培養,帶在身邊親身指點,將畢生所知所見一一教會他,指望他傳續家門,發揚光大他這一支。十八歲那年,為他娶了一門好親,官宦人家,雖然官職低些,卻是清白干凈,女孩子溫溫柔柔,又好生養,不多時便懷了孕給他生了長子。

聽說她被休棄的時候,他其實跪求過養父庇護於她,養父道:「許相的女人,你敢去招惹?雖說他如今有些大事不妙,但萬事穩妥第一,且再等等,不要輕舉妄動,那人厲害著呢,蛇死尚有絕命一擊,你莫要白白折了,讀書人厲害,惹不得,再說那女子又不能生養,還比你大,你喜歡這樣子的,我給你找。」

他並不是只是喜歡她的相貌,他喜歡她什么呢?暮靄和晚風中那一塊糖的贈予,於她十分平常,興許轉眼便忘,於他卻卻有著不一樣的含義。然而這當然還不夠,大抵還有更多一些的意蘊,或者是他希望擁有過的美,或者是他長久的憐惜和關注,看得太久了,以致於她已成為他生活的一部分,又或者是聽到的那些傳聞,好似水邊的野草,生機勃勃而強悍的生命力,豐盛而鮮嫩的美,永遠不屈不撓不改本色。

他也很難理解自己到底為什么想要她,好似夏夜飛蛾亂飛著爭先恐後撲向燈火,燈火其實什么都沒做。

沒多久許寧被問罪被誅,他再次去求養父,養父一笑:「你若喜歡,納為妾也未嘗不可,只是你性子懦軟,我聽聞她性子頗悍,只怕你未必降伏得住她。」

他不聽,滿懷喜悅遣了媒人去說。

結果她問都沒問是什么人,直接拒了。

他的心都涼了,又遣了幾次媒人,都沒有拒絕,她又已無長輩在,京里並無親人,他想著她做過相爺夫人的,如今要做妾,定然不願意,心里忐忑不安,越發羞於開口。雖然如今他父親得了太後的倚重,皇後的青睞,炙手可熱,他如今也算得上是門庭若市,在她面前,他卻始終覺得自己是那一個井邊無路可走脆弱哭著的孩子,無論如何沒辦法傾訴,畢竟自己除了安樂日子,似乎也沒什么能給她的,連正妻之位都給不了。

只能日日去她開的飯館吃飯。

只是她從來沒有注意過他,只當他尋常客人,她做的菜真好,他越發心熱起來,卻無法可想,妻子並無過錯,他似乎只能如此這般地一旁觀望。

有惡客來滋擾敲詐要收保護費,他本可輕易打發,卻心念一轉,她若是知道世事艱難,會不會斷了這守寡的心?於是雖然敲打著不許人過分了,卻也仍是沒有阻止那些收保護費的地痞。

她卻從未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