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第一次看見幽靈在荒野的土墳旁徘徊哀嚎;就像第一次施展符籙,看著黃皮紙在青煙中綻放光暈;就像第一次跟著托馬斯踏足四季坊。
只不過是一次新的冒險,他在心底這樣對自己說著,把手按在了翻開的法書上。
「葛之覃兮……」
高亢的咒語聲驚起了樹枝上休憩的鳥雀與精靈。
鳥雀們撲棱著翅膀,嘰嘰喳喳抱怨著樹下的噪音。樹精子們則瞪著大眼睛,茫然的看著四周昏暗的世界,作為一種日行生物,它們在黑暗中的視力近乎為零。
咒語終了,但魔法的震顫才剛剛開始。
淡綠色的光芒從法書中騰空而起,消散在沉沉的夜色里。
似乎察覺到周圍空氣里不安的因子,鳥雀們雖然很快閉上了嘴巴,卻仍在樹枝間不安的跳腳;而樹精子們則愈發安靜,只是將身子向樹窩更深處挪了挪。
也許植物叢生的環境對這道咒語有些加成。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四五道兒臂粗的藤條便從虛空探了出來,毫不客氣的向那頭高大的魚人卷去。
奔走而來的伊勢尼避之不及,瞬間便被這些活躍的藤條卷了個結結實實。
「瞬殺啊。」
鄭清目光緊緊盯著那頭魚人,嘴角浮現出一絲笑容。
只不過這絲笑容出現的稍微早了一點。
像魚一樣滑溜,用來形容魚人實在是太恰當不過了。
大量透明的黏液忽然從伊勢尼的鱗片下滲了出來,塗在了束縛它的藤條上。然後魚人吸氣縮骨,搖頭擺尾,轉眼間,便從滑溜溜的藤條間掙脫了出來。
「…嘶……卑鄙的巫師……嘶…像戰士一樣決斗吧!」
高大的魚人抖落渾身的黏液,揮舞著木棒,又一次發起了沖鋒。
……
距離戰斗地點不遠處。
湖畔森林,一株大柳木的陰影下。
兩個蒼老的聲音正在慢悠悠的交談。
「他是今年的新生吧……你就這么放心讓他面對小伊勢尼?要知道,那個孩子已經激發了潮汐血脈,如果不是巫盟的限制,我都想讓他去阿爾法學院呆一陣子。」
月光從柳枝間微微漏下,落在說話人身上。
這是一頭渾身雪白,鱗片幾乎已經掉光的老魚人。
它的眼珠仿佛重度白內障患者,渾濁不堪,毫無焦距的看著湖面。背部的魚鰭有氣無力的耷拉著,似乎還有些破碎,露出了許多可疑的孔洞。唯有嘴角的兩綹長須,顯得光滑可鑒,在月光中閃爍著迷人的色彩。
老魚人皺皺巴巴的大手拄著一根比它高許多的拐杖。杖首是一條躍動的鯉魚,魚唇上掛了一串銀色的圓環。隨著它呼哧呼哧的說話聲,圓環輕微的撞擊著,發出細碎的叮叮聲。
「玉不琢,不成器……不試試,怎么知道。」另一個聲音回答道。
「嘶嘶嘶……」老魚人發出怪異的笑聲:「凡爾納……凡爾納……你還是這么自負……要知道,玉石在雕琢的時候最容易碎裂。」
「碎裂?」凡爾納老人粗聲粗氣的笑了起來:「我在這里看著,你在這里看著,如果仍舊碎裂,那我還能說什么呢?」
老魚人頓時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