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宣陽坊,有一座占地近八十畝的巨宅,這里便是長安有名的獨孤府,是當年北周開國功臣獨孤信的府邸。
後來由長子獨孤羅繼承,獨孤羅因受賀若弼案牽連而死,臨死前將這座府邸傳給了新家主獨孤震,而沒有給兒子獨孤良,這樣,這座獨孤府便成了獨孤家族的家主之府。
夜晚,長安籠罩在一片霏霏細雨之中,獨孤府的家人們正忙碌地在旁邊小河里放置陰燈,今天是七月十三了,再過兩天便是中元節,盡管皇帝李淵要求節儉,禁止奢華,但必要的風俗還是要保留。
霏霏細雨中,一輛馬車緩緩停在獨孤府前,一名管家連忙撐傘跑下台階,獨孤良從馬車里鑽了出來。
獨孤良是獨孤羅長子,由於年事已高,便沒有在朝廷中任職,被封為太子少保,襲舊爵趙國公,地位高崇。
獨孤良雖然沒有任實職,但其他獨孤子弟卻有多人在唐朝中出任高官。
比如他的兄弟獨孤宏出任右衛大將軍,侄子獨孤器出任資陽郡太守,族弟獨孤懷恩任工部尚書,他的叔父獨孤震任內史令等等,文官武職,家族地位在大唐極為榮耀。
獨孤良看了一眼小河邊忙碌的獨孤家人們,便淡淡問道:「家主在府上嗎?」
「在的,二老爺請隨我來。」管家帶著獨孤良匆匆向府內走去。
書房內,獨孤氏家主獨孤震正坐在桌前飛筆寫一封信,獨孤震今年約六十余歲,鶴發童顏,精神矍鑠,他是大唐五相之一,出任內史令。
獨孤家族和竇氏家族並稱大唐第二族。僅次於皇族李氏,遠遠凌駕於其他關隴貴族之上。
獲得如此高的地位,並非是偶然,在大業末年,獨孤家族便將隋朝各地的錢糧都陸續轉移到了關中,獨孤家號稱大隋首富,在關隴和巴蜀地區都具有極高的號召力,
當李淵入主關中後。獨孤家族首先便拿出巨額錢糧資助唐軍。各庄園的六千家丁也交付給唐軍。
隨即他親自隨李孝恭南下巴蜀,勸說巴蜀各郡投降唐朝,為唐朝兵不血刃占領巴蜀立下了汗馬功勞。
李唐投桃報李,厚封獨孤家族也是在情理之中。
但隨著唐軍屢敗於隋軍,近二十萬大軍覆滅,他的六千家丁也死傷過半。使獨孤震對唐朝的信心也開始動搖起來。
這就像一個投資者,當他對大唐的投資屢屢虧損,很難給他帶來豐厚的利潤。甚至還滑落到破產邊緣,他當然不高興。
這兩天讓獨孤震煩惱的另一件事,是今早他得到消息。侄子獨孤懷恩被隋軍俘獲,這令獨孤震著實惱火。
獨孤懷恩官任工部尚書,是獨孤氏家主的接任人,居然被隋軍俘虜了,聽說還受了箭傷。整整一天,獨孤震都被這件事弄得心情沉重。
這時,門外傳來管家稟報聲,「家主,二老爺來了。」
獨孤震放下筆,這是獨孤良來了,也知道他會來,便道:「請進!」
門開了,獨孤良走了進來,雖然他比獨孤震還要大兩歲,但他卻是獨孤震侄子,他上前行一禮,「參見家主!」
獨孤良是長孫,在獨孤家族中地位崇高,所以獨孤震也對他格外尊重,在他面前也不擺長輩的架子,他們二人名為叔侄,實際上卻情如兄弟。
「訓良來得正好,本來我也想叫人去請你,坐下吧!」
獨孤良坐了下來,一名侍女端茶盤進來,獨孤良喝了口熱茶,憂心忡忡道:「我是下午才得到消息,懷恩居然被隋軍俘虜,這怎么會呢?李孝恭自己卻跑掉了。」
獨孤震冷笑了一聲,「不僅李孝恭跑掉了,他的幾個幕僚也跟著跑掉了,倒是堂堂的元帥長史,朝廷工部尚書卻被俘虜了,你不覺得這里面有點匪夷所思嗎?」
獨孤良吃了一驚,「家主的意思是說,李孝恭是故意讓懷恩被隋軍所俘嗎?」
「我不敢說李孝恭是故意而為,但他沒有盡心保護懷恩,這是顯然的,我想如果是竇琎當長史,李孝恭無論如何也不會讓他被俘。」
獨孤震的語氣極為不滿,當初太子主張讓懷恩去荊襄出任東南道行台尚書令就是一個錯誤的決定,固然這是想分李孝恭的權。
但李世民和李孝恭哪里可能就這么輕易地讓荊襄權力被分,這不就來了嗎?李孝恭利用戰爭手段,就輕易地把懷恩廢了,獨孤震既恨李孝恭的毒辣,又對李建成考慮不周而不滿。
他又道:「今天我去見了太子,我明著告訴他,這件事如果不給獨孤家一個交代,以後我獨孤家不會再給朝廷一文錢,一顆糧食。」
「可是會有用嗎?」
「一定有用,他李淵還要募兵,還要銅錠鑄錢,這些他都要有求於我獨孤家,他肯定會想辦法把懷恩贖回來。」
獨孤良沉默了片刻道:「家主這樣施壓,是不是給他們的壓力太大了一點?」
獨孤震搖了搖頭,「太子和李淵心里都有數,我不是僅僅為這件事不滿,事實上,他們除了能捏捏梁師都、李軌和蕭銑這種軟桃子之外,他們還能對付誰,他們自己清楚,他們敗在楊元慶手中幾次了?」
獨孤良也憂心忡忡道:「其實不僅是家主不滿,我接觸了不少關隴貴族,大家都對唐軍屢敗於隋軍不滿,聽說連竇家也有了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