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 落幕(1 / 2)

斗鎧 老豬 3968 字 2023-01-30

在靖安城下,魔族包圍圈中。

風雪中,魏軍的潰敗士兵亂糟糟地聚在雪地上,他們三五成群,或站或坐,失魂落魄,慌張得猶如驚弓之鳥。傷殘士兵倒在雪地上慘叫著,有人憂心忡忡,有人驚慌失措,軍官們要將他們整隊,但無人響應,也無人應令,到處都是一片片竊竊私語:「逃命吧,擋不住的!」

「笨蛋啊,四面八方都給魔族圍了個透!你倒是往哪邊逃啊?」

「要不,咱們就降了魔族吧?」

「混帳,剛才說話的是誰?站出來!大魏官兵,豈能說這種混帳話!」

「我呸,都這時候了,誰還在假扮啊!老子站出來又怎樣?」

「叛徒!呀~老子宰了你~」

潰兵群中鬧起了打斗,混戰中,拳來腳往,有人動起了刀子,廝打一陣,只聽一聲慘叫,維護秩序的軍官們趕來,打斗的士卒頓時一哄而散,只剩地上一具被打死的屍。

步兵部隊已經徹底潰散,這時還能做堅持戰斗做最後抵抗的,唯有斗鎧部隊了。

東平都督元義康扭動著笨拙的身軀,他披著一身明顯不合身的鎧甲,在雪地里來回奔波,走遍了整條戰線,一個個數過了還能站立的斗鎧戰士,他慌慌張張地跑回來:「九十八個,易將軍,九十八個!我們只剩九十八名鎧斗士了!」

在軍陣的最前頭,橫刀旅的主帥易小刀穿著一身的豹式斗鎧,正站在觀察著魔族的軍陣。對面不時射來幾根冷箭,他卻毫不在乎,和部下們談笑著,渾沒把眼前的魔族大軍當回事。

聽到元義康那驚慌的呼聲,他皺皺眉,旋即又換了一副笑臉:「都督您的數學可真好,對我們太有幫助了,末將佩服的很!」

仿佛聽不出易小刀話里的戲謔,元義康臉如土色,他都快哭出來了:「怎么辦呀,易將軍,怎么辦!出戰時我們足足有六百多架斗鎧,現在卻只剩這么點了!易將軍,到底怎么辦啊,您是打過很多仗的將軍了,您一定有辦法的啊!」

易小刀撇撇嘴,咂咂舌頭,對這個懦弱又無能的上司,他感到像條鼻涕沾在手上般膩味,甩也甩不掉,擦也擦不去。

他一本正經說:「都督,身為大魏將軍,倘若到時不幸戰敗,我等除了以身殉國以外,難道還有別的出路嗎?莫非,都督您是打算跟那邊臨陣議和?」

元義康一愣,他雖然外行,但還是知道,這種情況下的議和,實質上就是投降的代詞了。他想了一陣,很勉強地說:「這個自然不會。本都督是皇室後裔,本朝歷來無降蠻夷的皇家子弟,本都督自然也不會。只是,除了殉國以外,難道易將軍就沒別的辦法了嗎?我們就一點勝機都沒有了嗎?易將軍,您是出名的智將,足智多謀,您快想個絕妙好計出來啊!」

「絕妙好計跟美女一般,都是很矜貴的,哪里是隨隨便便就能約出來的?」

易小刀懶洋洋地說:「呵呵,都督的義烈,末將身是佩服。若要我出主意——都督,等下您自盡時最好找個手快點的刀手幫忙啊,不然割脖子是很疼的。」

感覺到脖子上陡然一寒,元義康訥訥地說不出話來。

世上最憤怒的事莫過於自己覺得重如泰山的事,對方卻覺得輕如鴻毛。大敗被圍,元義康已是心急如焚,對方卻輕松得像與他無關。

看著這個神情輕松的年青人,元義康陡然轉過一個念頭:「這家伙,他該不是早打好主意到時投降魔族了吧?啊,一定是,肯定是!」

真是混蛋啊,邊軍的將領都是***混蛋!若不是申屠絕,自己早該高奏凱歌戰勝歸來了,怎會落到這么凄慘的地步?申屠絕該千刀萬剮,這嬉皮笑臉的易小刀也該吊起拿軍棍狠抽!

拓拔雄也是混蛋,他是怎么**這兩個混蛋來的?

元義康忿忿地想:該死,要是我有一員良將就好,自己的人,帶自己的兵馬,聽自己的號令,再不用受這群混蛋的窩囊氣!

兩人站在那邊,各懷心思,卻是再沒有說話了。

魔族陣營中吹過一陣號角,風雪茫茫中,魔族的鎧斗士正整隊,白色的一邊斗篷涌動,也不知到底有多少凶悍的魔族兵將正在那邊待勢蓄。

看著魔族軍陣浩大,再看看魏軍那邊,鎧斗士在雪地上排成了單薄的一線,猶如雪地上一條微薄的黑邊,稀稀疏疏得快不能維持戰線了。元義康面如土色,他小心翼翼地問易小刀:「易將軍,以您的經驗來看,我們還能頂住這次進攻嗎?」

「都督,以末將爭戰多年的經驗來看,末將有很大的把握,十有**」

易小刀咧嘴對著元義康笑笑,露出了潔白而鋒利的牙齒:「我們死定了!都督,您還是快去找刀手准備吧,若您不嫌棄,末將也可以代勞的。要知道,末將當年也是號稱『縱橫武川郡花街第一快槍手』,出手保證不會讓您疼的!您試試?」

看著易小刀手中亮晃晃的刀子,元義康嚇得後退一步,他哆嗦得話都說不完整了:「不,不,我我要奮勇殺敵,我寧寧可戰死,決不放棄」

「那隨便你了,元都督。要幫忙時候記得說聲啊,不用客氣的。」

易小刀收回刀子,不住搖頭嘆息,一副很遺憾的樣子,元義康嚇得離他遠遠的。

魔族的進攻再次開始了,茫茫風雪中,白色的魔族斗鎧和黑色的魏軍斗鎧纏斗在一起,魏軍的防線險境環生,搖搖欲墜。危機關頭,易小刀親自操刀上陣,身為一旅主帥,他殺得儼如普通一兵,血染雙手。每砍倒一名魔族兵,他便要大喝一聲,讓整個陣頭都聽得清楚:「你姥姥的,看你還敢拿口臭熏我!」、「你姥姥的,又宰了個不洗澡的!」、「你姥姥的,沒帶銀子也想去天香樓?」、「你姥姥的哦,是自己人。你姥姥的,你的臉被嚇得這么白,我都當你是魔族兵了!」

連殺三個魔族兵,易小刀拄著刀子在地上急劇地喘氣。他高聲囔道:「喂,那邊不洗澡又口臭的伙計們啊,剛才的可是誤會來著!我和你們的可汗其實是青梅竹馬的好朋友,不信你們回去問問他老人家,小時候可是誰幫他老人家切了小**又幫他睡了老婆?那就是我老易啊,做好事不留名的老易!你們跟他一提,他准知道我!」

魔族兵被氣得瘋,魏軍士卻是齊齊放聲狂笑。

易小刀,這個年青的旅帥,他的帶兵風格就是如此。即使在廝殺得最激烈的關頭,他依然帶著戲謔的笑容,生死對他來說不過是游戲人間罷了。因為他樂觀而高昂的斗志,疲憊交加的魏軍將士鼓起了余勇,他們鼓起了男兒的血性,與魔族拼命廝殺著,勉力支持著防線。

狂風大作,飛雪密集,風雪中,兩軍將士廝殺正烈,陡然,魔族後陣再次急促地響起了螺號聲,號聲嗚嗚,甚是急促。聽到這螺號聲,易小刀笑容一滯,哭笑不得:「你姥姥的,魔族崽子還要調兵上來?沒想到,老子真的要成為大魏國的烈士了!那邊口臭的伙計們啊,打個商量吧,大伙既往不咎如何?」

魔族的螺號聲越來越急,奇怪的是,光聽螺號聲響卻不見魔族增援上來,反而在他們的後陣卻響起了廝殺和交戰的巨大轟響,響起了魔族兵驚惶的呼叫和慘呼。

易小刀久經戰陣,立即就知道魔族的後方出問題了,他精神大振,喊道:「弟兄們,他牢牢的援軍到了!援軍到了,大伙頂住啊!」

仿佛要驗證易小刀的話般,在前沿廝殺的魔族兵齊聲吶喊起來,喊聲中不見興奮,反而顯得十分惶惑。他們一聲喊,脫離了與魏軍交戰的戰線,向後急急退去,隊形混亂。

見此便宜,不拾的是傻子。易小刀率軍緊追上去,砍了十幾個殿後的魔族鎧斗士。突然,一員高大的魏軍揩斗士飛快地從雪幕中躍出,突兀地出現在魏軍陣前,與追擊的魏軍鎧斗士們恰好撞了個正著。

一時間,兩邊面面相覷,都是看得呆了。

見到前面出現了魏軍大隊,那魏將表現的不是歡喜,而是驚恐。他怪叫一聲,調頭向右就跑,那驚恐的樣子像是背後有鬼在追著他似的。

有魏軍喊到:「那邊的弟兄啊,你不要跑!我們是橫刀旅的人!」

但聽到那呼聲,那魏軍不但沒停步,反而跑得更快了。

易小刀驚疑不定:「你姥姥的,搞什么鬼?我怎么看這家伙像申屠絕?身形像,聲音像,連穿的斗鎧都像!喂,你們看,像不像啊?」

「確實好像申屠旅帥!他今天穿著的就是特制的王虎斗鎧,我認得的!」

「他姥姥的,什么申屠旅帥!是申屠王八蛋!這家伙把我們坑苦了!弟兄們,追上去,宰了他!」

「別忙,」易小刀攔住部下:「申屠絕怎么從魔族軍陣里逃出來?有問題,大家都不要動,戒備好了!」

「易將軍!」不知什么時候,元義康又湊到了易小刀身邊,他戰戰兢兢地說:「剛才跑過的那個人,本都督怎么越看越像申屠旅帥?」

易小刀嬉皮笑臉地問:「很像嗎?我怎么覺得不是很像?」

「呃,本都督覺得有點像,但既然易將軍覺得不像,那肯定是本都督看錯了。」

「不像嗎?我突然覺得有點像了,」

「呃,其實我覺得還真的有點像」

「像嗎?我覺得還是不像。」

「」

元義康終於覺了,易小刀平時還算個正常人,但到戰陣上便成了瘋子,要跟這家伙正經說一句話根本是做夢!越危險,他便瘋得越起勁。

元義康還沒來得及生氣,突然聽到魔族陣後轟然響起了一聲恐怖的吶喊,鐵器撞擊聲、呻吟聲電荷被擊斃人的尖叫聲,一聲恐怖的吶喊撕裂戰場:「申屠絕,我要你的狗命!戰爭湖了!」

一個渾身是血的黑色鎧斗士從魔族軍中陡然躍出,他身上纏著一塊不知是什么質地的布聊包扎肩頭的傷口,向申屠絕逃跑的方向急追,邊追邊嚎:「申屠絕,站住了!為鎮督報仇,我要你狗命啊!」

沖天殺氣凶悍如火,連這邊魏軍都渾身戰栗起了雞皮!

在他追趕申屠絕的路上,無論是步兵,鎧斗士也好,一旦擋住了他的去路,那便像擋在了颶風面前的脆弱小草一般,黑色佰刀閃電一擊,頓時斬得支離破碎。

黑色鎧斗士追著申屠絕,但又有一群白色的魔族鎧斗士追著他。

魔族鎧斗士們用華語亂七八糟地囔著:「王旗,王旗!把王旗交還我們!還給我們啊!」

像一群野狗在追著一頭猛虎。魔族的鎧斗士們遠遠地跟著,不敢靠近那人的身周五米內——這是那大佰刀的攻擊范圍,簡直是死神劃的一個圈。

一群人急匆匆地從魏軍陣前沖過,一追一逃的兩人也好,魔族鎧斗士也好,誰都沒有停步來理會那邊的魏軍,他們風卷殘雲般跑得遠了,消失在蒙蒙雪幕中,易小刀和元義康都看得呆了。

沒等他們回過神來,只聽得哇哇幾聲怪叫,卻見申屠絕掉頭又跑了回來,他向著魔族的軍陣中沖回去,一路逃一邊囔道:「救命啊,救命啊,快救命啊!快攔住他啊!」

渾身是血的鎧斗士跟在他身後,一路狂吼如雷道:「申屠絕,莫逃!便是天涯海角也要殺了你!」

二人直直照著魔族軍陣沖過去。一路的魔族兵馬都慌忙給他們讓開了道路,他沖得極快,來不及閃開的魔族兵馬還不知道怎么回事呢,毀滅的黑色魔刀便閃電般落到了他們頭上,只聽到佰刀砍劈鎧甲和骨頭的清脆銼切聲不絕於耳,哪怕鐮刀鋤草都沒他殺人來得得讓人目不暇接。

在觀戰的魏軍可那來,只見一道黑色的旋風沖過,接著便是破碎的頭顱、肢體和破碎的鎧甲漫天飛舞,現在他經過的道上,一路都是魔族士兵的屍和破碎的鎧甲,雪地上紅色的一片顯得分外顯眼。他縱橫於魔族軍陣中,左沖右突,橫掃一切,如戰神下凡一般當者披靡。那簡直是一路活動的死亡颶風,魔族兵馬急忙四散躲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