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 昭雪(1 / 2)

斗鎧 老豬 1566 字 2023-01-30

壁爐里的木柴在噼里啪啦的燃燒著,屋子里縈繞著一股新鮮的芳香氣息,暖意盎然。

畢恭畢敬的站著,南木鶴向面前的人匯報:「這幾天里,調查的進展就是這樣了。」

東陵衛總鎮白無沙倚依在一張墊著厚厚動物皮毛的軟榻上,他消瘦的身軀像是陷進了毛皮堆里。他翻看著文案上那疊厚厚的案卷,淡淡的說:「也就是說,沒有確鑿的證據,證明孟聚是殺害葉迦南的凶手和南唐的鷹侯?」

「是的,總鎮。但,我們同樣也沒有確鑿的證據,證明他確實是無辜的。」

白無沙微微點頭,他眯著眼睛望著窗外紛飛的白雪,神情有點蕭瑟,久久沒有說話。

望著白無沙英俊的側臉輪廓,南木鶴屏住了呼吸,他知道,再過一刻,從眼前人口中說出的話,將決定那個來自邊塞的年輕督察生死。

「南木,你先把案卷放我這里吧,我再看看。」

南木微微詫異。他見慣了白無沙殺伐隨心的果斷,很少有猶豫不決的時候。即使是數十數百條人命,面前的男子也能毫不動容下令斬殺。雖然說孟聚是個督察,但經白無沙手下令處決的王公大臣不知有多少,相比之下,一個區區六品官算得了什么?

仿佛猜出了南木鶴的心理,白無沙感慨道:「孟聚這個人,太特別了。大奸若忠,還是大忠若奸?是錯殺忠良,還是放縱奸邪?唉……南木,你先先去吧,我再想想。」

南木鶴微微一躬,領命退出。望著風雪中山麓中的白雪,他若有所悟:東陵衛從來不曾心慈手軟,身為東陵衛總鎮的白無沙,他殺人也不需要證據。

只是,在那個平民出身、被貶斥去邊塞的六品小督察身上,在他年輕而顛沛的生涯中,存在著某種閃光的特質,令人很有共鳴和感慨——恐怕也是這份質朴而單純的忠義之心,感動了冷酷的白無沙,令他也不忍下手吧。

房間里很安靜,牆上懸掛著鳩摩莪的潑墨山水畫,門前庭院中潺潺的流水聲不住傳來,空氣中有濃郁的檀香味。

寬大的軟榻上擺著棋枰,兩個寬袍大袖的男子正在對弈,二人盯著棋案上黑白縱橫的棋盤,神情專注。

兩個男子都很英俊,但他們的氣質卻是截然不同的。一個男子相貌清秀,身材消瘦,他舒服的斜卧在塌上,以肘撐頭,淡眉笑臉,笑容溫和,看起來和善而柔弱,氣質猶如閑雲逸鶴的隱士;

另一人劍眉星目,五官輪廓分明,目光凌厲,眉宇堅毅。他盤膝坐著,搖桿卻是挺得筆直,給人一種意志如剛、不可動搖的堅定感覺,全身上下都散著咄咄逼人的氣勢。

「無沙,這么久沒見,你的這手臭棋還是沒見長進啊,西北的邊角,我可是要占了!」

清秀男子笑著搖頭:「我何需長進?十如六今開的棋藝,收拾葉少你已是綽綽有余!葉少,你還是先擔心你的大龍吧!」

「想屠我大龍?無沙,你也不怕崩了牙齒?」

兩人嘴上唇槍舌劍著不肯落下風,卻都是眉頭緊鎖,額上出汗,顯然棋局到了最關鍵的時刻。

一名葉家的棋童在下手服侍,他認真的觀摩,神情嚴肅又緊張,不時低聲驚嘆:「啊,這一手……」「咦?真是太妙了!」

棋童眉動色舞,為眼前這精彩的弈局動其實他肚子差點笑爆了:葉公爺和東陵衛的白總鎮,兩人嘴上咋呼的厲害,儼然棋聖再世,但真實棋力卻不要說自己,哪怕洛京街上隨便找一個人回來都能將這兩人下得屁滾尿流!

世上哪有這樣的棋局?西北角落滿了黑白兩色的棋子,其他地方卻是干干凈凈一個子都沒有。這兩人壓根不是下圍棋,他們純粹只是在糾纏廝殺,互相殺子玩呢——不過,話也說回來了,一個是葉家家主,一個是東陵衛總鎮,世上敢贏這兩個臭棋簍子的人還真是不多。

一同激烈的廝殺之後,棋盤上落滿了就去黑白兩色的棋子,白無沙和葉劍心都是如釋重負。二人卻也不清盤算目,只是吩咐棋童將棋盤收拾了退下。

侍女進來送上了兩塊潔白的干凈毛巾,葉劍心擦了額上的汗水,長噓一口氣:「還是跟你下棋來勁啊!家里的棋師們下得軟綿綿的,東一下西一下,沒勁——對了,你好久沒過來找我了,今天哪陣風把你給吹來了?」

白無沙慢條斯理的拿著白布擦著手,他沉穩的說:「聽說你從東平那邊回來了,我過來看看。葉少,令愛去了,我也很難過。希望你節哀,莫要傷心過度了……」

「哦哦,知道了——真要慰問我的話,以後每天來陪我下盤棋吧?」

白無沙眯著眼睛看了對方一陣,搖頭笑笑:「算了吧,跟你這種臭棋簍子下的多了,會傷身折壽的。」

他暗暗奇怪。獨生女死掉了,葉劍心還能像沒事人一般下棋聊天說笑——早知道這家伙冷酷了,但不料竟無情到這種地步,這人的血難道是冷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