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七強襲(2 / 2)

斗鎧 老豬 4920 字 2023-01-30

孟聚事先估計,駐在樂平的邊軍有兩個旅六千人,但實際上,邊軍的總兵力是三個旅八千七百多人。包括了杜鋒的鋒刃旅、屠血豹的屠鋒旅和張翼的金翼旅因為張翼的金翼旅是先前柳空琴他們離開以後才從懷朔抵達樂平,所以孟聚戰前的預估漏了他們。

在這晚的戰斗中,東陵衛打死打傷邊軍士卒共兩千一百多人,俘虜五千三百多人。其中,武川旅帥杜鋒被俘,懷朔旅帥張翼戰死,一說戰死是給他臉上貼金了,其實他是被倒塌的房子砸死的;懷朔旅帥屠血豹失蹤,也不知他是逃跑了還是死在哪個角落躺屍了。

聽到申屠絕失蹤的消息,孟聚好不失望。但很快,一個好消息令他精神一振:在這戰中,靖安陵衛繳獲到各式斗鎧三百七十一具。

報告這個消息時,呂六樓興奮得滿臉通紅:「鎮督大人,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我們又可以組建一個新的斗鎧師了!」

在這晚的戰斗里,因為東陵衛的進攻來得太過突然,邊軍還沒有任何准備,東陵衛鋪天蓋地的斗鎧已撲了過來,大多數邊軍鎧斗士都來不及穿上斗鎧。即使有人僥幸穿上;呃斗鎧,但望見成群結隊的東陵衛斗鎧,那些人也識趣地逃走或是投降了。所以,在這晚的戰斗中,孟聚原先很擔心的斗鎧對抗並沒有出現。

也是因為如此,大多數斗鎧都是凌亂地丟棄在廢墟一般的營地里,最終便宜了收拾戰場的東陵衛。

勝利來得如此容易,戰績如此輝煌,甚至連作為戰役策刮人的孟聚都感到吃驚。中軍的王北星部隊和呂六樓的預備隊都還沒出動呢,光是江海的前鋒就徹底地摧毀了邊軍的城西大營,以致眾人不禁出感慨:「斗鎧之威,竟至如此啊!」在數百具斗鎧的碾壓沖擊之下。城西大營連一棟完好的營房都沒留下,偌大的軍營成了一片廢墟。到處都是死傷邊軍的屍。在東陵衛鎧斗士的押解下,邊軍的俘虜正在為自己的同伴挖掘墳坑、掩埋屍。

在戰場的廢墟堆上,孟聚見到了昨晚捉到的俘虜,武川的旅帥杜鋒和汰野旅帥李赤眉一說李赤眉是俘虜實在有點勉強,他只是一直跟在孟聚身後罷了。

烈日下,在那布滿屍骸的廢墟上。大群烏鴉在上下飛舞著,出刺耳的「呀呀」怪聲。

武川旅帥杜鋒坐在半堵斷牆上,雙手捂住了臉,一動不動。風呼呼地吹過,他的身形悲慟而孤獨,凝固得象座雕塑。

有人輕聲告訴孟聚,杜鋒已經這樣坐了足足一個。時辰了,一動沒動。

「杜帥,我是東陵衛孟聚。」

杜鋒僵硬地抬起頭,他也不站起,就這樣毫無表情地仰望著孟聚,聲音低沉:「孟鎮督?真是輝煌大捷,可喜可賀!一夜之間全殲三個斗鎧旅,閣下武功彪炳,威震北疆!我恭祝閣下武運長久,永遠走運才好呢!」

看得出老將軍眼中的怨毒,孟聚長嘆一聲。

「杜帥,我知道這樣說很僑情。我也不是求您原諒,但此事,不詐我白了,我也是被溫的六「杜鋒冷笑,一夜之間,他的頭已是全白,帶著血腥的晨風吹著他的白在凌亂地飛舞著。他說:「是啊,孟鎮督很無奈啊,閣下太無奈了。要跑到我們武川來殺人放火。一口氣就是兩千條人命!孟鎮督,您武功赫赫,威名蓋世,有什么恩怨,您不能直接跟拓跋元帥了斷嗎?閣下拿我們武川來撒氣干嘛?」

孟聚淡淡說:「武川東陵衛何在?武」東陵衛的江鎮督,他又何在?」

杜鋒一窒,重新開口說話時,他氣勢已經弱了許多:「鎮督,你要為江鎮督復仇。你該去武川城找赫連八山,不該來找我們。我們沒有

「杜帥說得好。但據我所知。江鎮督也沒招惹赫連八山吧?武川東陵衛也沒有得罪你們吧?」

孟聚逼視著杜鋒:「杜帥,你以前是沒招惹過我們,但我倘若不來,你們武川邊軍馬上就要進攻我們,就要到東平來殺人放火了。你敢說不是?杜帥,你看著我,回答我」。

杜鋒無法回答,他避開了孟聚的目光。毫無焦點地眺望著前方。

「我對杜帥、李帥都是很尊敬的。二位在我這邊,生命沒危險,也沒受到虐待和羞辱。二位,假若易地而處。換了我被你們邊軍俘虜了,二位也能這樣待我嗎?。

杜鋒象是沒聽到一般毫無反應,李赤眉嘆息地搖頭。大家都清楚,倘若孟聚落到邊軍手上,拓跋雄不把他錄皮抽筋才怪。

良久。杜鋒巍巍顫顫地站起身:「孟鎮督,你跟拓跋元帥的恩怨,我們沒資格、也沒能力評說。求您。看在這些兒郎曾抵抗魔族保衛北疆的份上,把他們好好收斂;活著的人,也請您不要虐待他們,不要殺他們。大家都是各為其主罷了。有罪的是我們,兒郎們只是奉上峰之命行事。並無過錯。有什么不滿,你沖著老夫過來便走了。」

「杜帥放心便是。」

杜鋒凝神望著孟聚,他看了很久,像是要把孟聚的相貌銘刻在心里。

良久。他點頭說:「好,很好!孟鎮督你很年青,你還很年青!我記住你的樣子了,我很有耐心的,我等著你,我會一直等你,你最好也不要忘記我杜鋒了!」

他轉身踉踉蹌蹌地走開了,身形搖搖欲墜。望著他巍巍顫顫的背影,孟聚與李赤眉都流露出憐憫的目光。

幾個看守杜鋒的士兵追了過去。過了一件,士兵們慌慌張張地跑回來。喊道:「鎮督,不好了!杜鋒自創了,他撿了把劍,突然一劍割了脖子!他的動作太快,卑職實在攔不住啊!」

孟聚低著頭,蕭瑟地說:「知道了。收斂他吧,通知他的家人來領屍。風光大葬。」

對於杜鋒自別,孟聚和李赤眉都沒感到意件。他們都看得出來。方才杜鋒的眼中已經流露死意了。對於已經下定一死決心的人,怎么攔都攔不住的。

望著眼前密密麻麻新挖的墳墓,浮現在孟聚眼前的,卻是杜鋒那雙怨毒的眼神。孟聚只覺心頭堵得慌,自己肩上背負的仇恨和帳惡,從此又添了新的分量。

「李帥。請您平心而論,我做錯了嗎?」

聽到孟聚的問話,李赤眉愣了一下。然後。他罵道:「老子又不是神仙,怎么知道你是錯還是對!姓孟的,做都做了,人死了也不能復生,老想著這些無聊事,你會變傻的!你還不如想想什么時候放老子走人才是正經!杜鋒是瘋子,你孟聚也是瘋子來著!」

他一拂袖,罵罵咧咧地走了。太昌九年,七月八日凌晨,東陵衛孟聚率部奔襲樂平邊軍大營,大捷,殺懷朔旅帥張翼,俘沃野鎮守捉討將李赤眉、武川旅帥杜鋒,三旅邊軍覆沒。北疆震驚。

東陵衛取得全殲三個邊軍旅的輝煌大捷。自身傷亡卻是少得驚人,傷亡士兵不過區區三十二人。其中。江海督察高的臨陣指揮起了非常關鍵的作用,他行雲流水般的進攻,迅猛又快捷,壓根沒給邊軍留下反抗的機會。

對於江海的指揮水平,孟聚的評價很高。有些人,當真是天生就合適來指揮斗鎧部隊。這也算是某種「契合度」吧。以前在葉迦南手上帶鎮標步兵。江海也就是一個普通將領的水平。但現在給他帶純斗鎧部隊,他立即就如魚得水。出神入化。不要說孟聚這個半吊子。就是呂六樓和王北星都自承不如。

江海立下如此大功,如何嘉獎他,到成了孟聚的難題了。孟聚私下找江海談過,他很坦誠地告訴江海,你的功勞大家都看到了,確實很了不起。但你現在已經是督察級別的軍官了。再往上就是同知鎮督,因為權限問題,東平陵衛這邊確實沒法再提拔你了。

孟聚告訴江海,他可以把江海向總鎮白無沙舉薦。白大人一貫賞識有才華的青年彥俊,有這次輝煌的大捷作墊底,再加上孟鎮督的妙筆推薦,江海調去其他行省做個同知鎮督應該不成問題的。

孟聚話沒說完,江海已經打斷了他:「鎮督,卑職不願外調。卑職希望能留在東平陵衛。」

「呃?這是為什么?這是為你的前程著想啊,你有才華,前程大好,我也不想耽誤你。」

江海望了孟聚一眼,他猶豫了一陣,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說:「卑職覺得,能跟隨鎮督大人的話,卑職的前程絕非區區一個同知鎮督。相比白總鎮,卑職更看好鎮督大人您,也希望鎮督大人能允許卑職追隨。」

在江海眼里,朝不保夕的自己竟然比總鎮白無沙更值得追隨?

孟聚一震,他望了江海一眼,卻見江海神色平和。全無異樣。

孟聚心想,江海怕還是以為自己在試探他的忠心嗎?

「江督察,你看好我,我很感動口爾可要考慮清楚啊!紋事關系你的前程,你可不要意與你不用擔心我的想法,無論你在哪里任職,只要你表現優秀,干出成績來。我們東平陵衛出了優秀人才,我也是臉上有光,同樣高興的!」

「鎮督大人放心便是,卑職是經過深思熟慮的。請大人不必費心此事了。這時候,大人您該多考慮下一步的事吧?」

江海提起了下一步戰略,孟聚也嚴肅起來:「江督察,你有什么看法。但說無妨。」

「赤眉旅不是正往這邊過來嗎?」江海說:「他們的主官在我們手上。在行軍途中又是最脆弱的時候,群龍無,而且我們的斗鎧數量是他們的四倍」即使主動出擊打正面野戰的話,我們也是有很大勝算的。」

樂平大捷之前,東陵衛原來的計劃是戰決也就是說,打了就跑。但是這一仗打得太順利了,東陵衛兵馬輕易全殲樂平邊軍主力,參戰的東陵衛沒受到損傷,孟聚正考慮著繼續擴大戰果,恰好江海的想法與他不謀而合。

不得不說,這是個很有誘惑力的提議。

雖然東平陵衛先前已經消滅了三個邊軍旅,但那都是一些地方守備旅或普通野戰旅。但赤眉旅不同,他們是貨真價實的皇牌野戰旅,與那些普通的守備部隊不同,這支部隊習慣的是與魔族在草原上打野戰對攻。士卒精銳,裝備精良,是整個北疆都聞名遐邇的皇牌旅。倘若能全殲這樣一支部隊,那聲勢自然是大大不同的。

尤其是赤眉旅如今離樂平只有一天路程。而且他們還不知道樂平生的事一孟聚砰然心動:這么短的距離,只要自己行動迅,完全可以打對方一個出奇不意的。

孟聚和江海商議了一陣,都覺得這個機會實在難得。打樂平是打。再多打一個赤眉旅也不見得會怎樣。反正已跟拓跋雄撕破臉了,不趁這個機會多咬他幾塊肉下來,自己不是太虧了嗎?

孟聚和江海正在商量著該如何給赤眉旅下圈套,恰在這時,部下來稟報。說是孟鎮督的俘虜李赤眉要求見孟鎮督。

「李赤眉?」正在商量著如何對付赤眉旅,驟然聽到李赤眉要見,孟聚不禁有點心虛:「李帥說有什么事嗎?」

「沒有,李將軍什么也沒說,他只是說有要緊事想見鎮督您。」

「那,請李帥進來吧,你們客氣些,李帥不同其他俘虜。」至於如何不同。孟聚卻也說不出來。從內心底。他其實對這位粗豪、正直的青年將軍很有好感的,只是大家立場各異,不得不各自為敵罷了。

一天沒見,李赤眉的臉色憔悴了很多。頭上也多了幾根白頭。

孟聚起身迎接:「李帥毛色不是很好?是不是下面人有什么得罪的地方。侍候得不周到?」

李赤眉苦笑搖頭:「孟鎮督,你就別開我玩笑了。一個俘虜,談什么侍候?咱也是大頭兵出身的,風餐露宿都行,何況這點小事。」

孟聚默然,心下明白,李赤眉陡然憔悴,多半是憂心局勢罷了。

「勝敗兵家常事,李帥也要放寬心些吧。再過兩天,我們就要撤軍回東平了,那時就要釋放李帥了,所以李帥也不必過於擔心。」

「孟鎮督。我想求你一件事,不知可不可以?」

「李帥請說吧。」

「孟鎮督,你這次消滅了三個邊軍旅。贏得已經足夠了,我想求求你。能不能就此罷手,放過我的赤眉旅?」

孟聚一愣:「李帥你說什么?我何時對赤眉旅做什么了?」

李赤眉苦笑:「鎮督,都這個時候了,你也不必假裝了。您從靖安長途奔襲樂平,礙手後卻是遲遲不走。武」省城太遠,除了我的赤眉旅。這附近也沒第二路邊軍的人馬了。你這不是明擺著還要打他們的主意嗎?」

李赤眉一口道破,孟聚到也無話可說。他說:「李帥你既然看透了。那我也不說虛話了。這件事,錯不在我,若不是李帥你領著他們千里迢迢來找我麻煩,事情也不會生了。」

「鎮督,都這時候還討論誰錯誰對。那是毫無意義了。我只想求鎮督你,放我的弟兄們一條生路吧!」

看著孟聚想說話,李赤眉急匆匆的說:「鎮督,你是東平東陵衛,我是沃野的捉討將。咱們素來無冤無仇,也犯不著結下死仇吧?只要您這次能高抬貴手,我誓,赤眉旅從今以後決計不會與您為難,我李赤眉說話算數!求您了!」

想了一陣,孟聚嘆氣道:「李帥,不是我信不過你的信譽,但你也該知道。我與拓跋元帥敵對,這是你死我活的事。倘若我放過了赤眉旅。改天倘若元帥又下了命令讓你們來攻打我,那怎么辦?」

李赤眉斬釘截鐵道:「鎮督放心。你放過我就是對我有恩,我李赤眉決非忘恩負義之輩,即使元帥有令。我也決計不會服從,即使抗命也為所不惜!」

「李帥好氣魄,但倘若元帥把你撤掉了,換了一個旅帥領著赤眉旅來打我,那又怎么辦好?」

李赤眉一愣,他想了半天,卻是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

孟聚嘆道:「李帥,我相信你是誠信之人,但很多事,我們都是身不由己的一我與武」邊軍無冤無仇。又是何嘗想來對他們大施殺戮?只要赤眉旅還保持著戰力,只要這路兵馬還掌握在拓跋雄手上,我就必須毀掉他。這是你死我活的斗爭,正如李帥您愛惜您的部下一般。我也要為我的部下負責,所以,我不能手下留情。」

孟聚語氣平靜,但其中卻透露出一種不可動搖的網毅來,李赤眉聽的臉色白。他猶豫再三,最後,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他說:「孟帥。倘若說,赤眉旅已經失去了威脅,那您就不必毀滅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