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二十一 讓步(1 / 2)

斗鎧 老豬 2918 字 2023-01-30

沾跋雄濃眉微蹙,閉目沉思著,久交沒有說雖然文先生言之鑿鑿,其實內心里。拓跋雄並不相信孟聚會是「天階鎧斗士」沒錯,孟聚很能打,也很強悍。但「天階鎧斗士」這已經遠遠出了「驍勇善戰」的概念了,它遠遠地出了武力范疇。更具備了天下氣運的意義。

拓跋雄曾見過孟聚一面,那還是一年前當拓跋雄會見葉迦南的時候。長期以來,他對孟聚的印象也就定格在那一刻。所以,拓跋雄更不能接受這個事實了:一個曾給自己斟茶倒水的廝,身上居然蘊涵了王者霸氣,還要准備改變天下時運!

這怎么可能?

這怎么可以!

在拓跋雄的眼里,整個,北疆大不,該說是整個天下間,假若真有人具備這種「王者霸氣」的,那人也應該是自己!連慕容家的慕容破都不配,更何況那個。給自己斟茶倒水的小廝?

現在,聽聞孟聚有可能是所謂「天階鎧斗士」拓跋元帥心中並不感覺吃驚,反到覺得憤怒一一種出於嫉妒的憤怒!此刻,如果孟聚站在他面前的話,他說不定會對他吼出那句有名的台詞:「會在歷史上留下名字的,注定不是你!」

此刻,在北疆大都督心里。進行著激烈的交戰。兩種思想在激烈地斗爭個不停。身為皇族將門的驕傲。使得拓跋雄不能忍受受挫於一個毛頭小子的恥辱,他強烈地想證明給世人看,他才是雄霸北疆、有資格繼承大魏朝正統的霸主。對那個敢忤逆自己的毛頭小子,他有著強烈的沖動,很想不惜一切地將他消滅。挫骨揚灰。

但另一方面,身為一名韜略家的理智,亦在不斷地提醒拓跋雄,不能一錯再錯了。對東平的進攻,本來就是一次試探性質的軍事行動。對這次行動,都督府既無充足的兵力,亦無充分的物質儲備。傾盡六鎮都督府全力,再加上三個月的時間,拓跋雄是有信心能擊敗東平東陵衛一但也僅僅是東平東陵衛而已,並不包括孟聚本人。

作為一名強悍的高階鎧斗士。倘若孟聚真的是抱著必死決心來與自己作對的話,他能造成的破壞是無法想象的。千軍萬馬之中,他縱橫自如。斬上將級易如反掌,旅級以下的兵馬根本無法遏制他的行動,邊軍所有的部隊甚至包括自己一都處在他的威脅之下。

拓跋雄明白,自己的真正大敵。那是占據了中原的慕容世家。因而所有的軍事行動都該圍繞著這個目標而行。偏居北疆一偶的東陵衛鎮督孟聚,他只是自己征途道邊上的一塊絆腳的卜石頭而已。

假如方便的話,把這顆小石頭一腳踢走那自然是件好事;但倘若這塊小石頭十分堅硬又很頑固的話。在它上面浪費時間就很愚蠢了,還不如繞過它前進。

現在,兩種矛盾的思想在北疆大都督腦海里不斷地交鋒,他顯出了真切的躊躇。猶豫了好一陣,他睜開眼睛:「孟聚是很強的鎧斗士,但他未必就是天階。傳說中天階的威力應該不止如此。文先生。你與孟聚是見過面的,你覺得,他是個怎樣的人呢?」

「大帥,您的意思是

「文先生,依你看,孟聚這人他是個能講道理的人嗎?」

聞旋而知雅音,文先生立即明白過來。

文先生太熟悉拓跋雄了。他很清楚,自己的東家,他身上兼備雄獅與狐狸兩種個性。身為鮮卑皇族,他既有獅子的威嚴和凶殘。又有狐狸的狡詐和謹慎。現在,因為進攻不利,元帥身上狐狸的特性已經開始揮作用了。

「元帥,孟鎮督乃梟雄人物。與之交涉的話,我們也只能以利動之。以兵迫之。」

拓跋雄點頭:「先生言之有理。不妨為我謀劃?」

「學生斗膽,代為大帥籌利一二。元帥的真正敵人,是洛京的慕容家。慕容家乃天武後裔,他們擁有三百年的積累。根基牢固,實力雄厚,天下人望所至,麾下英才如雲,文臣武將數不勝數。相比之下,孟鎮督不過一介白身邊將而已。縱然他武力強悍,麾下也有強兵勁旅,但始終根基淺薄,再加上困於北疆一隅。此等只知武力不通韜略的粗陋武夫,縱然元帥氣量寬大對他讓步一二。他也成不了大事。」

拓跋雄頻頻點頭:「先生所言甚有道理。但先前本帥也曾派你去與孟聚交涉過的,甚至許諾了一省都督的高位,但他卻是鐵了心地與本帥做對。說到讓步的話本帥實在不明白,到底什么樣的條件才能說動那瘋子呢?」

尖先生微微躬身:「學生有一策獻上,只是學生斗膽,懇請元帥屏退左右,單獨奏對。」

拓跋雄不悅,他說:「在這里的,都是本帥的股腦之士。都是信的過的人。文先生你有何謀策,如何不能說出。大家也好幫著參詳一二?」

「法不能傳六耳,請元帥和諸個同僚恕學生狂妄了。」

拓跋雄笑著環視左右:「看看。漢章啊,你還真是個狂生,這脾氣

看著他們主從對答作態,左右幕僚哪還不識趣,紛紛出聲告辭,拓跋雄也不挽留,待眾人都退出後屋子里再無旁人,他才肅容道:「先生。請有以教我。屋子里已冉無賞人,但文先生還是站近了拓跋雄,把聲音壓得很低:「元帥,孟聚此等人物,其實並無多大野心與遠見。此等粗鄙武夫。不通韜略,不知大局,只懂快意恩仇,意氣用事。以學生的淺見,他斤斤計較的無非就是當年葉迦南那點破事其實,那件事,倒也不是不可商椎的,我們不如讓他遂願算了,免得他老是與元帥作對。」

「讓他遂願?」

拓跋雄一愣,待明白過來,他的臉色變了。他很嚴厲地說:「文先生。休得胡言!孟聚可是要本帥交出申屠絕和宇文泰啊!此二人都是本帥的部屬手足

「大帥重悄重,學生十分欽佩。但要誇取天下的皇者霸業,婦人之仁實在要不得啊!」

拓跋雄不悅:「文先生,你不必再說了,此事不必再議。」

雖然拓跋雄疾聲厲色,顯得很生氣的樣子,但文先生並不擔心。因為他早看穿了對方的心思,拓跋雄不肯把申屠絕等人交給孟聚。絕不是因為憐惜申屠絕的小命一連續三次被孟聚擊敗,申屠絕連繼續給元帥當走狗的資格都沒有了;更不可能因為元帥真的「重情重義」一開什么玩笑,自古爭霸天下的。有哪個是心慈手軟的?只是拓跋雄拉不下這個面子罷了。

說白了,申屠絕本人一錢不值,但若是放棄他,這關系到部屬們對拓跋雄的信心。倘若把他就這樣交給東陵衛的話,拓跋雄擔心會引起部下們的離心情緒。

文先生低聲說:「元帥,這件事若交給學生處理的話,絕不會讓您有失體面的

拓跋雄猶豫了好久,他慢吞吞的說:「就算我們答應了他一可我們如何又能保證,孟聚在遂願之後能信守承諾,不會出爾反爾,毀約從背後攻擊本帥呢?孟聚此人,可是言而有信的君子?」

文先生肅容:「大帥明鑒,關涉天下氣運、我軍生死之大事,任何言辭承諾都是靠不住的。孟鎮督是否誠信君子,這並不重要

「那,如何保證我大軍後路的安全?」

「古人雲,無恆產著無恆心!孟鎮督遇事勇悍亡命,固是因為其天性。更是因為他一無所有,於是也就無所留戀。他被困局於東平一隅的窮山惡水,於是也不怕失去。所以。要想磨去他的銳氣,捆住他的手腳。我們必須先讓他擁有

拓跋雄一震:「讓他擁有?文先生,難道你要把六鎮之地……

「對,將欲取之,必先予之!六鎮之地,會讓孟聚背上一個包袱!沒有地盤之前,孟聚就象一頭飢餓的野狼,到處想咬人;有了地盤,他就要分兵駐扎各處,就會變得患得患失,就要思前慮後,那他就會變成守家的狗熊,不敢輕舉妄動。元帥。您深通軍務,當然明白流寇與坐寇,哪個更難對付。」

拓跋雄想了又想,他遲疑道:「但倘若孟聚就此在北疆坐大……

「不必理會他!元帥,您現在最要緊的是時間!只需斗年,只待中原大局鼎定,元帥您就能回頭騰出手那時,只需一員偏將手持中樞聖旨而來,北疆各鎮勢必傳撥而定。孟聚一個人再強,難道他還能與整個大魏朝為敵?。

眼見拓跋雄還在猶豫,文先生加重了語氣:「元帥,您南下之後。北疆對您已再無用處。以無用之地來捆住敵人手腳,確保了後路的安全,又屏擋了魔族的入寇一此為一舉數得的妙策!」

拓跋雄沒說話,他在房間里來回踱著步,低頭鎖眉,走了一圈又一圈。最後,他長嘆一聲,背負著雙手。踱著步子出了門。在快出門的時候,他望了文先生一眼,非常輕微地點了點頭。

整個過程里,拓跋雄什么也沒說。但文先生卻已是心領神會,他深深躬身,對著拓跋雄的背影一揖到地:「請元帥放心便是。」

日落黃昏,風過荒野。

孟聚拉緊了斗篷的衣襟,在城樓上緩步而行。從城頭上望去,黃昏的荒野被紅麗的晚霞映照,呈現一片金色的輪靡。凜冽的北風把城頭飄揚的黑底白狼的大旗刮得獵獵作響。風中已經帶了初冬的寒意。

這已是東陵衛主力抵達延桑的第四天了。在抵達的那晚,集陵衛與圍城的邊軍人馬糊里糊塗一場大戰,並且莫名其妙地獲得了勝利,打那以後,延桑就一直平靜無戰事了。

東陵衛派出去的斥候紛紛回報。在延桑城周邊的一百里之內。不要說邊軍的大隊左馬,就是斥候都沒了蹤影。氣勢洶洶的數十萬邊軍,現在統統龜縮回了武」哪怕連一個,巡哨都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