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二十五遺願(1 / 2)

斗鎧 老豬 4611 字 2023-01-30

品聚在武川待了約莫半個昌六樓擊馬卜任武川都一後,他才率部返回東平靖安。

經過數天的跋涉,孟聚所部兵馬於十一月十八日抵達靖安。帶著得勝之師的傲氣和喜悅,東陵衛兵馬從靖安北門進城,留守靖安的肖恆和靖安知府馬志仁等靖安軍政官員出城迎接,歡迎的隊伍在城外排成長長的兩列,當孟聚一行過來時候。有人放起了鞭炮,氣氛頗為熱烈。這趟東陵衛出戰,歷時一個多月,過程卻是頗具戲劇性。出戰之前。大家普遍認為孟聚和部下此戰凶多吉少了。但孟聚又一次創造了奇跡,他不但打退了邊軍的進攻,還逼迫六鎮大都督拓跪雄簽訂了城下之盟。

雖然後來拓跋雄南征的消息傳來。有些人開始意識到,拓跋雄被迫簽約認輸,這其中似乎另有內情。但這並不妨礙眾人特別是中下層官兵一對孟聚的崇拜。大家普遍認為。這是因為孟鎮督頂住了拓跋雄的進攻,讓他在東平徒勞無功。他才不得不轉而南下的。

與過來迎接的留守官員們簡單會晤,互道辛苦後。一行人簇擁著孟聚徑直向陵署而去。當晚,眾人在天香樓設宴為孟聚和出征的將校們接風洗塵,自然又是一著杯砒交錯。不亦樂乎。

接風宴席一直到晚上十點多才結束。孟聚從酒樓里踉踉蹌蹌出來,在上馬車時,他只覺得胸腹間一陣酒氣上涌,令他心翻欲嘔,站立不穩。

旁邊有人攙扶住了他:「鎮督。沒事吧?」

「六樓,沒事呃話剛出口,孟聚立即就想起來了,呂六樓還留在武」那邊坐鎮。他轉身望去,卻見陵署廉清處督察歐陽輝一臉尷尬地攙扶著自己,臉上卻還帶著笑意:「鎮督小心腳下,這酒有點上頭哪!」

孟聚笑蕪拍拍歐陽輝的肩頭,後者會意地松開手,笑道:「鎮督。一個多月沒見,您可是清減多了!打仗很辛苦吧?」

今晚出席宴會的人太多。除了陵署的官員諸位中層官員以外,還有邊軍的肖恆和靖安知府衙門的官員們,孟聚都要一一應酬,倒也沒時間跟歐陽輝他們詳談。現在,看歐陽輝的神情,明顯是有些話想跟孟聚說。

「歐陽,上來一道走吧,我們聊聊。「

歐陽輝也不推辭,笑道:「好的,這么久沒見,署里面也有好多事要請示大人的。」

馬車順著青石板的街道一路前行,在車廂有節奏的晃動中,孟聚很隨意地問:「我這么久不在,署里有什么事嗎?」

「特別的大事倒是沒多少,就是有些案子比較棘手。當鎮督大人您出征的時候,城里人心有點不穩,有邪教和刁民想趁機作亂,被靖安署的藍總管給鎮壓了,殺了一批人。把局勢壓了下來。藍督察跟我說。這些人背後還有人的,恐怕跟靖安城中的幾個大戶脫不開關系。只是滋事重大,要動他們,沒有鎮督大人您的允許,藍總管不好出手。」

雖然喝了不少酒,但孟聚的頭腦依然很清醒。他淡淡說:「城中的大戶?張、李兩家吧?」

「大人明鑒。張、李兩家一直是靖安的豪門,這趟煽動鬧事,估計是受了邊軍那邊的慫恿。還有。靖安知府馬志仁,前陣子也是上躥下跳的頗不安分,還在不少場合說過一些怪話,說什么白狼的日子長不了了一待後來鎮督大人您在延桑城下大捷的蔣息傳來後,這幫人才安分下來。」

孟聚微微闔眼。張家是靖安的大戶,他們有個兒子是邊軍那邊的旅帥,所以平日里行事頗為招搖,的方官府和東陵衛也不怎么敢管;李家則有門親戚在洛京那邊是御史台的高官,所以連邊軍的官員都對他們客氣三分的。

只是這伙人也太不懂事了,現在的形勢已經變了,他們所依仗的勢力在自己看來不比一張紙更厚,他們卻還照舊那么囂張。倘若這幫人懂得韜光養晦,自己還不好怎么對付他們。但既然他們自己跳了出來,那就沒話說了孟聚搖搖頭,點評道:「真是自尋死路。」

「可不是嗎?那,卑職明天就擬兩份抄家搜查令?」

孟聚搖頭:「太急了。如今我們地位不同了,做事得出師有名。你先讓靖安署忙活一下,找一些以前控告張、李兩家的舊狀子出來以他們兩家的作風,平時肯定沒少魚肉百姓欺壓良民,這些案子一定不少。張、李兩家橫行不法作惡多端。我們東陵衛為民除害」

說著,孟聚突然靈機一動,他笑道:「不不,我們親自出手不好,太明顯了。讓藍總管把這些案子轉給靖安的馬知府,讓他來處理好了。

歐陽輝也是聰明人,立即明白孟聚的用意。他撈掌贊道:「鎮督大人高明!馬志仁本來就和張、李兩家是穿一條褲子的。倘若馬志仁處置了他們,這兩家肯定不服,賊子們要狗咬狗內訌一番的;倘若馬知府拖延不辦的話,那么身為地方牧守卻勾結包庇惡霸欺壓良民,那我們就有理由連馬志仁一起處置了。」

孟聚笑而不語,自己手握重兵雄霸北疆,要對付幾個地方豪門和一個知府,那是很容易的事二只是現在自己地位不同了,處置幾個人事但若是無緣無故動手,只怕會讓北疆的官僚和民間豪門起了兔死狐悲之感。所以,現在自己做事,的講究個出師有名。

「其他還有什么要緊的事嗎?」

歐陽輝看了一下孟聚的臉色。他猶豫一下:「鎮督,有件事不是什么好事,您今晚剛剛凱旋」爪,本來想明天再給您桌報是懷是說了吶兒忠瑕好的有個心里准備。」

從歐陽輝的語氣中,孟聚嗅到了一絲不祥的預兆。他臉色嚴峻起來:「什么事?你說吧。」

「我們得到洛京的消息,白總鎮,他老人家已經殉職,隨先帝而去了鎮督大人,請您千萬節哀。」

孟聚一下從椅子上蹦了起來,他失聲道:「什么?!你再說一遍!」

歐陽輝耷拉著腦袋,語氣沉重:「鎮督,大伙都知道,白總鎮對鎮督大人您有知遇之恩,而大人您又是重情重義的人。這件事,請您千萬挺住。」

孟聚木雕泥塑一般呆滯不語。好心情一下子被打到谷底里了。過了好一陣,他才問:「這個消息,確認過了嗎?」

「這是洛京陵衛同知鎮督蘇苗大人親自帶來的消息,蘇鎮督親口告訴我們的,應該不會有錯。」

孟聚使勁搖著頭,心情煩亂如麻。

自己是南唐的鷹侯,而白無沙是大魏國的情報頭子。按常理說,白無沙的死,自己該感到高興才對。但不知為何,聽到這個消息,孟聚感覺的卻是一陣陣的痛心和失落。

傳聞中,白無沙以冷酷和陰謀著稱。但孟聚認識的。卻是一個儒雅、知性和令人溫暖的長輩。從那個溫和的中年人身上,孟聚得到了無私的幫助。他能感覺得出。白無沙對自己的關照,已經遠過上司對部屬的照顧了。

這時候,他非常清晰地想起。當白無沙把自己從黑牢里接出來時候,那片蒼茫的雪地中。那清秀的男子微笑著對自己說:「今年好大的雪。北疆那邊,怕是雪更大吧?」

自牛迦南之後,又一個對自己好的人離去了。

孟聚剛剛殺掉申屠絕,他正意氣風,准備著在廣闊的天地間大展拳腳呢,卻突然聽到這噩耗,他如同當頭被揍了一棍,才意識到,在這世上,還是很多事是自己無能為力的。

「白總鎮他是怎么去的?是被慕容家殺害了嗎?慕容毅,他不是答應我,會保證白總鎮的性命安全嗎?」

「具體詳情,我們也不是很清楚。據蘇同知鎮督的說法,白總鎮是在被慕容家關押時自盡的,不是慕容家下的手。」

白無沙是自盡的?孟聚微微錯愕。細想之下又覺得合乎情理。白無沙外表溫和,骨子里卻是網強高傲。戰敗被俘,對他來說是個難以忍受的屈辱打擊。他選擇了自盡而不是屈辱偷生,很符合他一貫的性格。

「那么,蘇鎮督可還在靖安?」

「在,她專程從洛京過來,說要求見鎮督大人您。好像有什么大事要說,但又不肯跟卑職透露。卑職不敢怠慢。安排她在省署的貴賓樓住下了。」

「對蘇鎮督,你們招待得得一定要周到,要按照最高等級的貴賓規格來接待。你問蘇鎮督,明天上午。我想登門拜訪,不知她是否方便會晤呢?」蘇苗雖然也是洛京的同知鎮督,但治京東陵衛已被摧毀,她一個無家可歸的敗將,無論如何不能跟孟聚這種掌握實權的軍閥相比了。現在孟聚給予蘇苗這么高規格的接待。要親自登門拜訪,歐陽輝心中頗有點不以為然。

「鎮督,您禮賢下士,自然是好事。但這樣做。會不會稍微過了點?」

孟聚嘆口氣:「歐陽輝,你不懂。蘇鎮督是我的老上司來著,以前在洛京衛時,她對我很照顧。現在她千里報喪,我們更要接待得好些。這不但是對蘇鎮督的尊重,也是對去世白總鎮的尊重,莫要讓人家說我們東平陵衛不懂規矩、不念舊情。」

「鎮督大人說得是,卑職見識淺薄。險些誤了事。對了,說起蘇鎮督的事,卑職還有一件事要向鎮督大人報告的。

歐陽輝告訴孟聚,盤踞洛京的慕容家又給孟聚派來了一個,使者,還是上次金吾衛的那位衛管領。他來了有兩天了,急著想求見孟聚。倘若不是知道孟聚很快就要班師歸來,只怕他會一路追到武川去。

聽說是慕容家的人,孟聚悶哼一聲。卻不說話,臉上流露出厭煩。

歐陽輝明白孟聚的心情,他小心翼翼地說:「鎮督,慕容家做得固然可惡,但畢竟不是他們動手殺害白總鎮依卑職的想法,就算您不想理會,但見見他們,查探他們來意,看看他們有些什么想法,那也是好的。」

孟聚哼了一聲:「能有什么來意?無非就是想讓我們出兵去夾擊拓跋雄罷了。」

「是是,鎮督大人明鑒。只是,以卑職的淺見。今後的天下,怕就是慕容破或者拓跋雄兩家爭雄了。我們已與拓跋雄結怨,倘若再得罪慕容家的話,只怕不是很好。就算鎮督您不高興,但對著他們的使者,面子上的功夫,最好還是婁以虛蛇一番,不要把關系鬧僵了。」

孟聚心情煩悶。只是說:「我知道了。回去再說吧。」

回到家中,江蕾蕾、蘇變清和王九等人都是迎出門來。孟聚出征延系,兩個女孩子都頗為他擔心,提心吊膽了一個多月,現在他終於打完仗、平安無事地回來,兩位少女十分歡喜,抱著孟聚的手又哭又笑的,象小孩子一樣鬧著。

孟聚安撫了她們幾句,見到王九尷尬地侍立在旁邊,他想到一件事。問:小九,最近可有柳姑娘的消息?她可在陵署里嗎?」

王九愣了下,他沒想到孟聚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詢問柳空琴。

「有的。大人小的昨天還在院子里見到了柳姑

「小九你跑一趟吧,去問下柳姑娘,問她可有空暇?就說我這邊有要緊的事情,想請她過來商量。」

王九應聲而去。趁著這空暇。孟聚喝了兩杯濃茶,那熏熏的酒意稍減。想了一下。他匆匆洗漱了一番,換了一身素凈的純黑色長衫。待他出來,王九小聲地稟報,說是柳空琴已經在會客廳候著了。

一別月余,柳空琴依然容色清麗,氣質恬淡。見到孟聚進來,她微微一笑,從座位上起身微微躬身行禮:「孟鎮督安好,好久不見了

這個素雅女子這么淡淡一笑。孟聚頓覺心曠神怡。

尤其她沒有和眾人一般恭賀他的大捷,這更是令孟聚心情歡愉恭維的話就象紅燒肉一般,偶爾吃上兩塊覺愕味道挺好的,吃多了就受不了。回到靖安以後,孟聚整天聽到的都是恭賀大捷的頌詞,他都膩味得要吐了。

孟聚細細端詳對方,他覺得。比起昔日那不食人間煙火的冷淡仙子。現在柳空琴的笑容多了點很人性、很溫馨的東西,令他看著十分溫暖。就如寒冷的冬具里沁人心扉的暖茶。

「柳姑娘安好。深夜叨擾,孟某深為不安。」

柳空琴微笑道:「無妨,孟鎮督遠征歸來,征塵未洗便召空琴而來。想來定有非常重要的大事吧?」

「正是。有一件事情,要向柳姑娘您通報的。」孟聚頓了一下。他的表情轉為凝重:「蒙葉鎮督在天之靈庇傷,在下僥幸,在武川擒住了殺害葉鎮督的凶手申屠絕。並已將他斬

聽到這消息,一向鎮靜的柳空琴亦是流露出震驚的神色。她驚呼一聲,從椅子上站起身,喜道:「申屠絕已被殺掉了?真的嗎?。

「是我親自監斬的。此獠的級。我已帶回。便在侍衛處,等下柳姑娘您可以親自查證。」

「既蔡孟鎮督親自經手的,這事自然是錯不了的,查驗就不必了。」

消息太過震撼。柳空琴像是還反應不過來,說完這句話,她坐在椅子愣,神色頗為復雜。

「孟鎮督手誅此獠,為葉小姐復仇,空琴在此謹代表葉家致謝了。有一個不情之請,申屠絕此獠的級。空琴希望能將它送回洛京呈給家主,不知鎮督可否允許?。

「無妨。葉公爺要親自過目。這是應該的,姑娘拿去便是。」

房間里很靜,兩人都能聽到燈花燃燒的噼啪脆響。

柳空琴嘆道:「為了追殺此獠。我從洛京專程至此,苦苦撥尋一年。沒想到,最終他還是死在了孟鎮督您手上。先前,申屠絕就數次被鎮督您所擒、所挫、所敗。看來冥冥中真有所謂天意,命中注定,鎮督您是他的克星啊。」

柳空琴臉露微笑,笑容里有幾分枯澀。孟聚明白她的心情,她從洛京專門而來追捕申屠絕,但最後還是讓孟聚礙手了。雖然大仇得報是一件好事,但這么久的辛勞最後成了無用功,她心情的沮喪也是在所難免。

孟聚安慰道:「柳姑娘,這種事。歷來是一半努力一半運氣吧。事實上,這一年里,柳姑娘您和麾下手足奔走跋涉,與申屠絕的爪牙多次交手,干冒巨險,大伙都是看在眼里的,只是孟某的運氣更好些……這怕也是葉鎮督的在天之靈庇結在下吧,假手於我為她復仇。」

柳空琴膘了孟聚一眼,她說:「鎮督。你明知道的,葉小姐並未死。她正在洛京家中。」

孟聚笑笑,他起身站到了窗前,負手看著窗外的明具出神。

「我終不負迦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