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四十九 勿忘(1 / 2)

斗鎧 老豬 4453 字 2023-01-30

由為您提供]太陽出來了,平原上白霧蒸騰,即將消散的白se霧靄散布在黃褐se的土地上官道兩邊長滿了半人高的青綠野草,遠處影影綽綽地浮現著淡青se的山川和丘陵

在荒草蔓延的官道上上,一行人正在等候著相州行營第七鎮行軍總管,遙領冀北都督兼三品諫議大夫的葉梓君將軍坐在道邊的石頭上歇息,盛夏的涼風吹拂她額頭的劉海,連夜趕路使得她神情疲憊日頭照在她光潔的額頭上,泛著微微的汗水光亮

她抹了一把臉,望向遠處的城池「那就是祁峰縣?楊鵬,東平兵馬就在城里嗎?」

在葉梓君身後,站著四個高矮不一的男nv,有傲氣的年輕男子,有正當妙齡的清雅少nv,有文質彬彬的中年男人,也有邋遢頹廢的langdang子他們同樣穿著魏軍的武官服,但誰都能看出,這幾個人的氣質做派,根本不像武官

那位青年微微躬身「小姐,把守城men的,確實是北疆的東平兵馬孟聚就在里邊小姐,從傳話到現在,足足有半個時辰了,再等下去也沒什么結果了,我們該動手了」

葉迦南側頭望著他「動手?」

「既然那姓孟的不肯出來了,那我們就不妨進去,把他給抓出來」

那青年剛說完,旁邊的清雅nv子「噗嗤」的一聲笑出來了,笑聲中隱含譏諷

「柳小姐,有甚好笑的?」

柳空琴chun邊帶笑「沒事北疆第一高手,楊先生說抓就能抓回來,這么大的本領,小nv子還有什么好說的?在此恭賀楊先生馬到成功,手到擒來」

楊鵬望著柳空琴,神情有些生氣「柳姑娘,這主意可是你出的,你說,只要我們報姐的名號,姓孟的准會乖乖出來現在,我們站這都半個時辰了,可有個鬼出來?」

「我相信,孟將軍會出來的」

「柳姑娘,你說得倒是輕巧,那姓孟的一直不出來,我們就要等到天黑不成?」

「哪怕等到明天都得等在這里等,死不了人的但倘若硬闖動手的話——」

柳空琴清麗的臉上流lu寒意「即使能把孟聚帶出來,我們也得死上一半的人楊先生,家主要我們請孟將軍回去,並沒有讓我們大打出手好好談就可以解決的事,何必要nong得血淋淋的?」

楊鵬仰頭「哈哈」了兩聲,臉上卻是半點笑意都欠奉「死上一半人——柳小姐,你是在嚇唬我不成?」

柳空琴淡淡說「我從不嚇人」

「笑話那姓孟的名頭是很大,但他部下連一個暝覺師都沒有你倒跟我說說,他拿什么讓我們傷亡慘重?」

柳空琴咬著櫻chun不說話按常理來說,楊鵬的話是對的所有的戰例都在證明他的話,在暝覺師面前,普通的戰士和鎧斗士是沒有抵擋能力的孟聚只是一名鎧斗士而已——就算他是很強的鎧斗士,但即使強如當年開國天武,照樣敗在了暝覺師沈天策手上

但柳空琴就是有這種感覺倘若與孟聚生死相搏的話,最後的活下來的人,決計不會是自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何會有這種感覺這種感覺並不是基於理智,只是出於作為生物的直覺反應而已——哪怕從沒見過貓的老鼠,見到貓的第一反應都是逃跑而不是搏斗

葉迦南淡淡道「左先生,你怎么看?」

被葉迦南喚作左先生的是一位身材勻稱的中年男子,他面白微須,發髻梳理得整整齊齊,氣質儒雅聽到葉迦南的問話,他捋著短須,平和地說「柳姑娘慎重把持,這自然是不會錯的,但我們卻也不必太畏縮了

畢竟,這里有四位暝覺師,哪怕這祁峰縣就是龍潭虎xue,我們也大可闖上一闖了雖說家主要我們勸孟將軍回去,但家主的意思顯然這個,在下斗膽揣測,這事倘若是言辭能解決的話,家主也不必派我們幾位來了」

「那,左先生的意思,我們該強硬行事?」

「依在下之見,最好還是先禮後兵對方號稱北疆萬人敵,破陣如破紙,損折在他手上的高手數不勝數能闖下偌大的名頭,此人自然不是泛泛之輩,我們不可輕敵」

「左先生言之有理,那我們就再等半個時辰倘若他再不出來的話,我們的禮數也盡到了,你們就沖進去抓人」

「是,小姐」三名暝覺師躬身答話

這時,第四名暝覺師,那個坐在地上始終沒有說話的邋遢男子抬起了頭他從腰間的行囊里拿出一個酒瓶,仰頭咕嚕咕嚕喝了幾口,那股低劣陳酒的味道散發出來,眾人不禁蹙眉

邋遢男子站起身,顯出了高大的身架他隨手把酒壺一扔,披散的長頭發胡luan綁了起來,lu出了一張瘦削、骯臟、滿是胡子茬的臉他望著城men的方向,那眼神竟是出乎意料地明亮和銳利

「小姐,不用去了」他聲音低沉又沙啞「他們自己過來了」

遠方傳來低沉的轟隆響聲在那連綿的野草的上方,黑se的斗鎧連綿不絕地出現,在草叢的上方黑se的佰刀在草叢中密集地豎起,猶如一片會移動的樹林

號角低沉嗚嗚吹鳴中,數以百計的鎧斗士們並肩前行,沉重的鋼鐵步履碾壓著草地,「嗨、嗨、嗨」的低聲呼喝遙遙傳來,那些渾身黑甲的強悍戰士踏草而來,一股凌厲的殺氣沖天而起

走在前面那名魁梧的虎式鎧斗士,他高高擎著一面黑se的戰旗,鮮紅的日頭下,戰旗迎著晨風獵獵招展,戰旗上,白se的猛虎正在張牙舞爪地咆哮著

「空琴,看那邊啊」

葉迦南抬著頭,指著那面黑底白虎旗,她說「這旗,是北疆東平陵衛的黑室戰隊,這是東陵衛的前導旗,白虎所在,千軍披靡」迦南完全沒有想到這個問題,為什么第一次見到這面旗,自己就能脫口說出它的來歷,仿佛這些知識早就深深銘刻在自己腦海中

親眼目睹一支行進中的斗鎧軍隊,這是令人震撼的眾人都是見多識廣的高階暝覺師,但親眼目睹這樣的軍旅之威,鋼鐵和力量的完美結合,這依然給他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看著bi近的兵馬,邋遢的男子在冷笑,不停地喝著酒;左先生矜持地搖著手中的扇子,微笑不語;楊鵬轉過身來,他對柳空琴嚷道「柳姑娘,你可是出的好主意你通知孟聚出來,結果他們出來了整整一路兵馬按我說的,趁他們沒防備,我們幾個mo進去,早把孟聚給抓出來了」

柳空琴沒有說話,心頭卻涌起了淡淡的失落感她是了解孟聚的,知道他對葉迦南的愛戀,那種情感真摯而熱烈,決計不是出於偽裝

難道,對現在的孟聚來說,葉迦南這個名字,已經不再具有特別的意義了嗎?短短一年間,那個重情重義、多愁善感的男子,已經有了這么大的變化?

斗鎧的大部隊在一里外停下了腳步,展開了戰斗隊形戒備大隊中分出一小隊的鎧斗士朝這邊奔過來然後,在數十步外,這小隊鎧斗士也停下了腳步,只有一個鎧斗士徑直朝這邊奔來看到那穿著黑se鎧甲的戰士,柳空琴心情復雜

她已經認出來了,來人就是孟聚

遠遠的,孟聚就看到葉迦南了

這一瞬間,孟聚的第一感覺不是喜悅或者ji動,而是羞愧他很想把王虎暴打一頓——這家伙口口聲聲說敵人大軍堵men,害得自己點齊了兵馬出來,才發現對方來的只有那么幾個人這次的臉丟得夠大了

他瞪了王虎一眼,後者也知道自己闖了禍,趕緊躲進了齊鵬身後,嘴里還在解釋「鎮督,這可不怪我,那家伙氣勢洶洶地過來,口氣那么大,說有什么都督又有什么總管的,我怎想得到他只有這么點人啊」

「閉嘴,回去收拾你——你們也是,我過去跟那邊談談,不要過來礙事」

親兵們嘻嘻哈哈地答應了,他們也看得清楚,那邊只有幾個沒拿武器的男nv孟鎮督武勇蓋世,這幾個男男nvnv怎么看都對他構不成威脅

孟聚解下斗鎧的頭盔,光著頭走過去

葉迦南穿著一身紅se的武官袍,在荒草黃土中亭亭yu立,猶如遍地荒草中長出的一朵鮮yan紅hua,清麗嬌yan一如往昔看到她,孟聚心頭火熱,他正ji動著呢,一個高瘦的青年不知從哪冒出來,攔住了他「大都督,留步了」

孟聚瞪了他一眼,不耐煩地說「什么事?」

「我家家主找你有話說,請跟我們走一趟」

「家主?」孟聚一愣「葉公爺,他在哪?他也來了嗎?」——他心頭涌起了一陣失望倘若葉劍心這頑固家伙也來了,那真是太煞風景了

「你不用問,跟我們走就知道了」

孟聚不怒反笑,他看了兩眼這家伙滿臉的青chun痘和唯我獨尊的蠢相,大餅臉三角眼勾下巴鷹勾鼻,那臉丑得不用放技能都可以拉仇恨了——這廝倘若在臉上寫上「來揍我」幾個字,那真是太適合不過了

「小子,你很有膽,敢這樣跟我說話?姐份上,我饒你一次,你可得好好珍惜了啊」

說罷,孟聚也不理會他,隨手把他一撥,繼續朝葉迦南走過去——那青年感覺自己面前的是一座巍峨的大山,那股巨力涌來根本無可抗拒,他踉踉蹌蹌跌了開去,一屁股坐在地上,氣得滿臉通紅

他喝道「孟將軍,葉公爺可是給你寫過信了你屢召不至,可是有意藐視咱們葉家嗎?」

孟聚停下了腳步葉劍心確實是托慕容南給自己帶過一封信,但那時聽聞葉迦南定親的消息,自己心神jidang,神情恍惚,待清醒過來時候,那封信已被自己rou得稀爛了,無法辨認

說起來,這件事確實是自己不對,但孟聚冷笑一聲「既然葉梓君小姐在這里,那你算什么東西,也敢代表葉家說話?滾開,我要跟你主子說話,別擋道了」

那年青人一愣,他不知所措,回頭沖葉迦南望去,後者心中暗嘆,情知部下完全不是這種沙場悍將的對手,再糾纏下去也只能出丑而已

「楊先生,請大都督過來」

葉迦南穿著一身紅se的武官袍,腰間系著劍,看到全身斗鎧的孟聚走近,她臉上不由自主地lu出了緊張的神se,右手也按在了劍柄上但她並沒有退縮,反而是迎著孟聚跨前一步,揚聲道「來人可是北疆大都督孟聚?」

孟聚不覺莞爾當年面對申屠絕,葉迦南嚇得tui腳哆嗦都不肯稍lu怯se,當真是江山易改本xing難移,哪怕喪失記憶了,自己老上司的xing子還是這么倔強啊

在葉迦南的身後,孟聚看到了柳空琴這個清雅nv子身穿一身黑se的魏軍軍袍,神情淡雅,一如往昔他點頭,對柳空琴用眼神打了個招呼

柳空琴微微頜首,以微笑回禮

穿上斗鎧,孟聚比葉迦南要高出一個頭來他屈膝蹲下,與葉迦南四目平視,他溫柔地說「是,我就是孟聚葉小姐,你還記得我嗎?」

這個以凶悍桀驁聞名的北疆武將對自己態度如此溫和,這很讓葉迦南意外她頓時輕松下來了上次在洛京家中相遇太過短促,她沒能把孟聚看得清楚現在,她終於有機會把他細細打量了

這是一個英俊的年青男子,邊關的風沙歲月磨礪了他的英氣和滄桑在他眉目間,縈繞著淡淡的憂郁當他注視著自己的時候,那悲傷而深邃的目光令葉迦南mi醉看到這目光,她就知道了,面前的年青男人,他定然擁有過越眾生的輝煌,也遭受過常人難以想象的苦難與悲傷當往事如煙雲般散去,在他眼中只留下了風輕雲淡

「大都督,您好我當然記得您,上次在洛京時候,您到訪敝家,那時小nv子多有失禮,請您莫要見怪」

「葉小姐客氣了那次是我行事孟lang了公爺身體可安康?」

「家父很好,大都督有心了」

注視著葉迦南,孟聚輕聲說「後來,我聽姐還曾去洛京東陵衛那邊找我?」

提起了這件事,葉迦南粉臉微紅但她並沒有羞澀,反而很爽朗地笑道「那時我很調皮任xing,行事多是隨意而為的去找您,其實也沒有什么要緊事,只是小nv孩的胡思luan想罷了呃,一個很荒唐的念頭而已,我以為呃,算了,還是不說了,會讓您笑話的」

孟聚舉起了一只手,微笑著說「我保證不笑話」

但葉迦南不肯說,她咯咯地嬌笑著,象一只快活的百靈鳥「大都督,那只是我的傻念頭,對您這樣的人來說,真的是個笑話來著,你會覺得無聊的呵呵,這么久了,沒想到您還記得這件小事啊」

葉迦南也說不清這是怎么回事按理來說,孟聚這樣出名凶悍的武將在自己面前,自己該感到很緊張、全身綳緊如臨大敵才對但事實上,自己並沒有害怕,反而覺得很放松,就像跟認識多年的老朋友聊天一般安心鎧斗士魁梧的鋼鐵身軀就好像一面抵御風雨的牆壁,讓她感到安全和倚靠

葉迦南笑得那么開心,那么爽朗,那美麗的笑容讓孟聚心神俱醉,恍惚中,他有一種時光倒流的感覺,仿佛自己重又回到了曾經渡過的美好時代

鎮督,這不是一件小事,你的一顰一笑,對我來說都是天大的事啊

看著葉迦南語笑嫣然,氣質神態與往昔一般無異,孟聚實在很難相信,眼前的nv孩內在已是截然不同的另一個人了

雖然明知不妥,孟聚還是忍不住了「葉小姐,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你曾跟我說過的話,還有我們的那些事情,你都不記得了嗎?」

葉迦南愣了下,她望著孟聚,神情mi惘過了一陣,她歉意地笑笑「大都督,說真的,上次在家中第一次見面時候,我就覺得您很熟悉,那種感覺好像我們不但認識,還是很熟悉的老朋友一般但我就是記不起來了我們以前見過嗎?在哪里?」

孟聚心下一涼,他正待繼續追問下去,旁邊有人干咳一聲「孟大都督,梓君小姐,現在不是聊天的時候,我們還是先說正事?」

孟聚憤怒地轉頭望去,打斷他跟葉迦南說話的是一名文士模樣的中年男子,見到孟聚瞪他,他笑笑,把手中的折扇一收,語氣卻是毫不退讓「抱歉,孟將軍,臨來之前,家主有重托,事情比較急,我們還是先出發,路上再談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