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都夢 (十二)(1 / 2)

斗鎧 老豬 2635 字 2023-01-30

那晚,孟聚和許岩都在船上喝得大醉,船舫主人有心把他們兩個留宿了,但徐彥帶來的家丁中有幾個老成的,不放心把自家小侯爺留在外頭過夜,他們和孟聚的親兵商議了一陣,最後還是決定把兩位爛醉的家主帶回去,孟聚和徐彥都是被家丁們用馬車運回去的。

第二天早上,孟聚一覺睡到中午時分才醒過來。起來以後,他足足花了半刻鍾的功夫,他才明白過來,自己到底是身處何處。

頭疼欲裂,孟聚低沉地呻吟了一聲,他依稀還記得,昨晚自己好像是跟著那位博陽侯世子跑去秦淮河邊見識風月美事了,認識了南朝的幾個官二代少爺們,後來還跟美女們嘻嘻哈哈喝酒玩樂了。至於後來,自己是怎么跟美女們玩樂的,那幾個官二代姓啥名啥,自己昨晚又跟他們說了些什么,許岩腦子里都是一塌糊塗,統統記不起來了。

「喝醉酒真是難受!下次,徐彥那家伙就是說出朵花來,自己也不能跟他出去鬼混了。」孟聚心下暗暗埋怨——徐彥這家伙真不靠譜,說了是去泡妞的,結果是灌了半噸的酒,兩個人都醉成了爛泥,最後啥事都沒干成,自己的第一趟秦淮河之旅就這樣虎頭蛇尾地結束了,害得自己還空空期待了好幾天。

雖然醒過來了,但孟聚也沒打算起床——反正,自己的征北將軍也好,兵部侍郎也好,都是掛銜的虛職而已,兵部和樞密院也不會來打電話催自己上班的,於是,孟聚就放心地大睡起來,這個大覺一直睡到了下午四五點鍾時分,才被人叫醒。

「鎮督,」喚醒孟聚的。是他自己的親兵:「鎮督,宮里來人了,說是來找您的。」

孟聚眨巴了一下眼睛,呆滯了足足幾秒鍾,才反應過對方話中的意思——大概,這就是傳說中的「聖旨到」了吧?

孟聚猛然從床上坐了起來,吩咐親兵:「好好招待宮里來的人,就說我正在洗漱更衣,馬上就出來!」

孟聚匆匆洗漱,換了身干凈的見人衣裳。來到廳堂時,宮中來的幾位客人已經有些不耐煩了。孟聚對著眾人拱手示意:「有勞諸位久等,孟某失禮了。」

看到孟聚出來,廳中的數人都站起來起身見禮,孟聚掃了一眼,發現來客是一位宮中的內侍和兩位禁軍武官,而自己住處的主人,博陽侯府的世子徐彥則坐在旁邊陪著他們聊天。看到孟聚出來,徐彥起身笑著說:「侯爺過來了。我來給您介紹一下:這幾位都是宮中過來的貴人,這位是黃富貴黃公公,這二位曹兄弟和劉兄弟都是宮中御前帶械班的,他們從宮中過來。有事想找侯爺您商量。」

雙方互相行禮寒暄之後,但徐彥這個介紹人實在很不地道,介紹完雙方之後,他就找了個借口說是「去看看茶水為何還沒准備好」。就一溜煙地開溜跑人了,剩下孟聚和三個陌生的宮廷來客在那邊大眼瞪著小眼不知怎么辦。

好在那位黃富貴黃公公還是個直爽人,他沒跟孟聚兜來繞去地繞圈子。笑吟吟地操一口江淮官話說:「征北侯的大名鼎鼎,咱家往日也是久仰的,今日能過來親見真人,咱家也是深感榮幸。倘若不是今天咱家身負皇命,少不得要多跟侯爺多多親近的——侯爺,咱家帶了陛下的口諭過來,請您仔細聽了。」

聽說是李功偉的口諭,孟聚站了起身,作勢要跪下傾聽——說實話,要對李功偉行跪禮,孟聚並沒多大的心理抵觸,對方雖然歲數跟自己差不多,但畢竟是正統華夏的君父,而且雄才大略,驚才絕艷,堪與楊堅、李世民這樣的明君媲美——身為漢人,對自己英明的君皇行跪禮,這就跟跪父母和祖宗一樣,孟聚並不覺得如何不能接受。但連李功偉身邊的內侍,一個傳話的太監都要孟聚跪拜的話,孟聚還真覺得有點受不了了。

好在這位黃公公還算不錯,立即出手扶住了孟聚:「征北侯爺,這是陛下的口諭。在我國朝,恭聽陛下聖諭,只需肅然傾聽就可以了,無須跪拜的。」

「哦哦!」孟聚臉色微微變紅——人家都不要跪,自己卻硬是要跪下去,這件事如果傳出去,明天江都的士大夫風評多半又變成北國降將孟某在皇帝家奴面前表現得「奴顏婢膝十分不堪」了,自己多半又要成笑柄了。

他自我解嘲道:「北國歸人,不熟國朝禮儀,還請公公和兩位兄弟莫要見笑。」

兩位武官都是拱手行禮,沒有說話,那位黃公公很客氣地說:「征北侯爺不必在意,這是侯爺對陛下的一片赤誠肝膽忠心,誰會笑話呢?是這樣的,陛下頒下口諭:想邀侯爺入宮小酌暢談。」

這位黃公公說得太雅了些,孟聚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哦,陛下想今晚召見我入宮赴宴吧?」

黃公公含笑道:「正是如此。」

聽到李功偉要接見自己,孟聚微微驚喜。自己進江都已有不少時日了,但卻只覲見了皇帝一次,而且還是行獵時候的匆匆會晤而已,也不是正式會見。好在那次見面時候,按孟聚的感覺,該說是自己和李功偉都對對方印象不錯的。本來,許岩以為,那次召見之後,李功偉該會很快再次召見自己的,沒想到,後來又發生了自己跟荊襄鎮大帥余淮烈沖突的事,事情折騰到現在都沒完,自己被揍了一頓,估計皇帝也是不好意思露頭來見自己吧,打那以後,自己就一直沒機會與李功偉會面了。

現在,皇帝終於肯召見自己了,那,按照國人一貫以來的習慣,關於那場沖突,南唐朝廷多半是要給自己一個交代了——折騰了這么久,南唐朝廷也該是有個結論了。

孟聚心下驚喜,臉上卻是不動聲色,他肅然道:「陛下召見,微臣不勝榮幸。那,且容微臣先回去更衣沐浴。。。」

那位黃公公打斷了孟聚:「征北侯爺。這卻又不必了。陛下的意思是,這是私宴,侯爺只需便裝前往就好,不必著官袍了。」

仁興帝如此客氣,孟聚反倒有點惴惴不安——皇帝這是擺明了要跟自己以私人身份對話啊。一般來說,禮下於人必有所求,皇帝對自己這么客氣,只怕他求的更不是一般——孟聚真有點擔心,李功偉該不會那么厚臉皮吧?自己連大唐的俸祿都沒領過一個銅板呢,還剛被余淮烈揍了一頓滿臉是傷。他就好意思趕自己上前線砍鮮卑人去?

孟聚隱隱有了不祥的預感——今晚的這頓宴席,只怕是宴無好宴,不是那么好過的。

皇帝在宮中等著,大家也不好耽擱,一行人這就出發。孟聚本想是騎馬過去的,但黃公公很客氣地告訴他,宮里來了馬車,孟侯爺可以坐馬車過去,孟聚於是也就卻之不恭了。

但讓孟聚覺得有點微微詫異的是。那兩名御前帶械班的武官也跟著上了馬車,就坐在孟聚的旁邊,這讓孟聚覺得微微有點詫異——就算對方是宮廷侍衛,但自己畢竟是侯爵貴族。沒得自己同意,這兩個侍從就這樣大咧咧地上車與自己同坐?那未免也太放肆些了吧?

孟聚心中微微有些不快,但他也不知道南朝的規矩是不是這樣的,也不好做聲。倒是那兩位武官還算識趣。那位不知是姓曹還是姓劉的侍衛官沖著孟聚咧嘴一笑:「孟侯爺,托您的福了,讓我們兄弟省了一段腳程。」

孟聚淡淡笑道:「無妨的。反正車子有空位,二位坐著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