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紙上談兵(1 / 2)

明末風暴 聖者晨雷 1632 字 2023-02-06

俞宜軒的心情很有些復雜,他雖然已經無意於科舉,但功名之心卻沒有熄滅,特別是與名士結交之心就更甚()。

哪怕俞國振襲殺了水賊,他對俞國振仍然是有些瞧不起的,因為俞國振再厲害也不過是一個白身,哪里比得上他這個舉人。

但現在,他卻要對俞國振刮目相看,甚至可以說佩服得五體投地。方以智方密之,那是何等的人物,桐城方氏乃是天下文宗,而方以智則是年輕一代中的翹楚,名聲之響亮,比起他這個鄉下的舉人可不知高出多少倍!

自己的那位堂侄,怎么會結交到這等人物?

俞宜軒也曾經想要去桐城拜訪,他的師友當中,頗有一些曾經在方氏求過學,可是桐城方氏的門卻沒有那么好進,俞宜軒每每自問,都覺得無論是聲望還是學問,都不夠資格。

但現在,方家年輕一代中最傑出者,卻來到了襄安,來到了他們俞家!

「五叔,這位便是方密之方兄,這位是我族叔宜軒公。」

俞國振與方與智出來之後,介紹兩人相互認識,俞宜軒不敢在方以智面前擺長輩架子,搶在方以智之前施禮:「學生恩師子川公曾經在文孝公門下求學,密之大名,學生早有耳聞……」

「文孝」是門人給方以智祖父方大鎮的私謚,俞宜軒這樣稱呼,也是為了表明自己與方家早有淵源。他說話很客氣,但帶著一股鄉間讀書人的酸味,不大對方以智的胃口,方以智可是以龍眠狂生自號,而且向來對只會讀死書的人看不上眼,因此只是看在俞國振的面子拱手寒喧。

三人入座之後,俞宜軒年紀最長,又是俞國振長輩,因此方以智禮貌性質地與他探討了兩句經義,還不等俞宜軒思索著該怎么樣回答,他便又開始興致勃勃地向俞國振問起自然學科的問題來。

「這些問題……」俞宜軒聽著這二人探討問題,越聽越覺得吃驚,方以智博學之名他早就聽說了,可自己家的侄子,什么時候竟然懂得這么多雜學了?

從光有七色,到小孔成像,再到地圓學說,兩人所談的內容,俞宜軒大多都聽不大懂,可是從一問一答來看,竟然是方以智在向自己的堂侄請教問題,

俞宜軒漸漸張大了嘴巴,看著自己侄兒的神情,從驚訝,到疑惑,再到麻木……

確實是麻木,俞國振最近做的事情,件件都讓他驚訝,他在二哥俞宜勤面前還能裝出鎮定,可現在,他完全鎮定不起來()。

俞國振與方以智談了一整天的百科知識,要應付好奇寶寶一般的方以智,俞國振也頗花費了不少精力。到了下午,方以智提出要告辭的時候,俞國振搖了搖頭:「密之兄,我有些問題,還要與密之兄探討,怎么就要走,莫非是小弟招待不周?」

「哪里,哪里,你還有什么問題,今日一天都是你在給我解惑了。」方以智笑著道:「讓國振賢弟都覺得麻煩的問題,想來很有趣,還請國振賢弟說說。」

「有關分科之事,密之兄在信中提起正在撰寫《物理小識》一書,小弟在想,以物理稱博物常識,似乎還有些不准確,其中還有可以細分之處。比如,稼穡之術可以稱為農學,丹葯之術可以稱之為化學……」

學科分類對於方以智來說,可是一個極有趣的事情,他此前在寫《物理小識》時,將自己觀察到的或者是學到的一些自然常識都羅列於其中,分類分得很粗,但現在聽俞國振這樣細分,覺得茅塞頓開,忍不住擊節贊嘆,並且對如何進行分類又提出了自己的見解,這樣直到晚飯過後,他見天色已經不適再走,只能留宿在襄安鎮中。

第二日清晨,方以智便醒了,他洗漱完畢,騎著俞家給他備的馬兒,不急不徐地向著俞國振的院子行去。

出了鎮子,原本泥濘的道路,因為拖來了碎石、粗砂,所以還算好走,途中可以看到早起去田里干活的農夫()。遠遠的,一陣雄壯的口號聲響了起來,方以智心中一動,這應該就是俞國振在操練家丁。

他崇拜王守仁,因此也喜好軍略,偶爾也會與家中健仆舞刀弄槍,自詡文武雙全。對俞國振帶著不到二十個少年擊殺數量更多於己的水賊,方以智在敬佩之余,也有著幾分疑問。

然後他便看到一隊少年齊步跑了過來,他們穿著一色的服飾,腳上的皮底靴子踏在粗砂上,發出噗噗的聲音,那聲音的節奏感極強。在大多數時候,他們都抿嘴不語,雙目正視前方,只在帶隊跑的少年開口起號之後,他們才會跟著喊口號。

十八個人罷了,但喊起口號來,卻仿佛成百上千人一樣有氣勢。而且這些面龐還有點稚嫩的少年,目光卻自信並堅定,這可是方以智在自己的家丁眼中沒有看到的。

事實上他如果是前天之前來,這些少年的目光還不是這樣,但前天與水賊的一戰,讓這些少年見血的同時,也使得他們對自己的能力自信起來。

方以智停下馬,看著這些少年從身邊跑了過去,他們一直跑到鎮口,然後折轉,又向回跑了過來。方以智估算了一下,這一個來回,總有七里多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