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五九、一城陰霾壓紫禁(三)(1 / 2)

明末風暴 聖者晨雷 1559 字 2023-02-06

崇禎十五年十一月十四日,京師仍然是一片陰霾,一大早,崇禎便在大殿中等待前來早朝的百官,他已經安排王承恩提督京營,主持京城防務,又將文武重臣安排於京城各門,就象以前應對建虜入侵一般。

他也算是衰運連連,登基之後連續不斷的自然災害,建虜頻頻扣關入侵,流寇將中原、南直隸一帶攪成一團渾水。種種事情,在這十五年中接踵而來,他雖然頻頻下罪己詔,可是他心中明白,這些事情不是罪己詔能夠解決的。

無非就是胡弄一些百姓罷了,只不過現在,終於到了胡弄不下去的時候了。

「王承恩,你提督京營主持防務,城上情形如何,將士士氣如何,城中百姓如何?」

百官沒有到齊之前,倒是一眼血絲的王承恩來了。聽得崇禎的問話,王承恩跪倒在地:「陛下,城中兵馬,已經被高起潛盡數帶走,奴婢只能招募勇壯充作城丁,便是加上錦衣衛和內監,城上每個人都得守著五六個垛口,實在是人手不足啊。」

「京城里百萬百姓,就招募不到忠勇之士?」

「陛下,不是沒有忠勇之士,而是……實在是沒有銀錢,如今守城之人,每日也只有十五文,只夠買粥吃,陛下,還是得想法子湊些銀子,將眼前的難關先過了再說啊。」

「讓朕去哪兒變銀子出來,朕又不是南海伯!」

崇禎險些就爆了粗口。他看著眼前零星的官員,心中惱怒至極,讓這些官員掏些錢出來,他們一個個比最吝嗇的土財主還要小氣,而崇禎自己已經是真的沒錢了!

感受到他憤怒的目光,眾人都紛紛低下頭。

「唐通到了哪兒,從居庸關過來。一天功夫足夠了吧?」崇禎又問道。

「大軍行進,一天未必能夠,皇爺放心。他定然……」

話還沒有說完,外邊又傳來了噪雜聲,不一會兒。殿前武士進來,臉色惶恐不安:「陛下,唐總兵……唐總兵兵敗了!」

「什么,唐通怎么會兵敗,他從居庸關來,誰能攔他?」

「李闖騎兵夜襲唐總兵……」

還沒有聽完那殿將武士的報告,崇禎就覺得眼前發暈,整個人直挺挺向後栽了過去。幸好後面是龍椅,他沉重地摔進了龍椅之中,人的眼光也變得木訥起來。

「這不是真的。」他心中想。

他自認不是一個差皇帝。登基以來,夙夜憂嘆,勤勤懇懇,從不耽於美色歌舞,也極少鋪張浪費。莫說歷朝歷代的庸主。就是那些開國或者中興之君,崇禎自認為也不比他們遜色多少。

但如今,他偏偏走到了亡國之君的地步!

「不,我還有路可走,我可以遷都,我可以和談。我可以……可以……」

崇禎心中是想遷都的,京畿經過建虜三次入侵,已經殘敗不堪,不足以在財力上支撐京城和邊防。遷到留都南`京去,借助富庶繁華的江南之地,休養生息,將北邊的沉重包袱扔掉,無論是扔給建虜還是闖賊,都能拖住他們的腳步。然後他便可以在南方徐圖恢復,反正他還年輕,才三十余歲,哪怕是十年生聚十年復仇,他也可以在六十歲之前回來。

可是他又不願意承擔丟棄都城和祖宗皇陵的罵名,必須有一個大臣出面向他這樣建議,然後他才能半推半就地采納這個建議。自然,這個大臣在正式南遷之後,也必須承擔起丟失京師和皇陵的責任。崇禎在心中不知發過多少次誓,只要有人出面擔下這個責任,哪怕一時間他不得不將之貶竄,日後也必然要厚厚加恩。

只不過這個時候,崇禎就完全忘了,孫承宗、盧象升等一心為國,結果是個什么下場的事情。

初時他是屬意周延儒,沒有比周延儒更適合提出這建議的人了,拋出一個首輔替罪,天下儒生的清議應該滿足了。但是周延儒這廝卻一口咬定要讓南海伯來勤王,難道他不知道建虜、闖逆來了,還可以遷都避之,若是俞國振來了,連遷都都不可能嗎!

現在……終於走到了絕路了。

崇禎覺得泰和殿里的空氣凝滯,讓他無法呼吸。

關於空氣之說還是坤興為了逗他開心告訴他的,為此還專門做了實驗驗證周圍一片虛空中有氣體存在。而坤興又是從俞國振妻子方氏寄來的一些實學文章里看到的。俞國振講實學,不講究忠孝節義的儒學,他若是來京,必然會謀朝篡位。不對,便是學了忠孝節義的儒學,難道就不謀朝篡位了么,一樣都會!

半昏迷狀態中的崇禎,滿腦了都是胡思亂想,他總算以絕大的毅力,壓制自己沒有將對俞國振的猜忌、對文武百官的憤怒吐露出來,他只是勉強說了一句「退朝」,便暈了過去。

他並沒有暈多久,太醫還沒有走入大殿,他就已經醒了過來。只不過當他醒來之後,面前的大殿中已經空盪盪的,只有幾個內監宮女還在。迎面是王承恩關切的臉,崇禎看到這張原本白白胖胖的臉變得老態龍鍾,他喃喃地說道:「王伴伴,你怎么這么老了……」

王承恩頓時失聲痛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