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四零、一紙宣文海內驚(四)(1 / 2)

明末風暴 聖者晨雷 1647 字 2023-02-06

史可法遇刺的消息對東林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沖擊,就是一向主張每臨大事須有靜氣的錢謙益,也壞了養氣的功夫,氣急敗壞地到了史府探望。面對著淚眼汪汪的史家家人,面對昏迷不醒的史可法,面對已經被拷問數遍的隨行差役,錢謙益亦是一籌莫展。

「錢公,滿朝諸公,道鄰唯與錢公友善,道鄰遭此不幸,乃是對朝廷忠心耿耿而被奸邪所害。錢公,你要為道鄰做主,要將凶犯繩之以法,還要讓其幕後主使揪出啊……」

史夫人的話在錢謙益的耳畔嗡嗡作響,讓他頭大如斗。

說起來容易,史夫人只差沒有張牙舞爪要他去將俞國振抓來為史可法抵命了——錢謙益倒是判斷,這事情不是俞國振做的,俞國振要史可法的性命有無數種方法,刺殺史可法恰恰是最蠢最不可能的那種方法,何況還沒當場殺死。

只不過他錢謙益知道,別人卻不知道,史可法夫人更是不知道。

「這婦人為何斷定是俞國振所為,只是因為差役們聽到的那句話么?」

錢謙益心中猶豫,便召來幕僚清客們談起此事,有一個幕僚問道。

聽得此問,錢謙益心中一動,立刻抬起頭來:「著人去打聽一下,史道鄰出事之後,有哪些人到了史府探問,特別是見了史夫人。」

管家應聲去了,錢謙益背著手轉悠了幾下,他感覺到一股異樣的風潮在醞釀,這讓錢謙益心中甚為憂慮。

不一會兒,管家回來,錢、史兩家向有往來,因此他從史家的管家口中得知,在史可法遇刺之後,第一個來探望的乃是史可法之弟可程。而且此後數日之中,史可程日日在此,替史可法妻接待外客。

「史可程啊……」

錢謙益不由默然。

史可程在李闖入京之時,正好當時在京中因此為李闖所獲,不得不出任偽職,但不久就棄職南逃。逃歸金陵之後,朝廷仍然追究他的責任,史可法在這個問題上毫不循私,將史可程遣戌三年,也就是前不久,他才期滿回到金陵。

這幾天他替史家接待外客卻沒有見錢謙益!

錢謙益明白其中的含義,史可程與他說話就必須有所顧忌,而史夫人出來,即使是說出了什么不合適的話,別人也只會說是婦人之言。而且由史夫人哭訴,求他出面張羅捕拿刺客,追查幕後真凶,確實會給錢謙益更大的壓力。

錢謙益又想到今日早朝後馬士英與自己的密談,心中不由得甚為苦惱。

這件事情不是俞國振干的,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閹黨所為錢謙益確實懷疑馬士英與阮大鋮但是今日早朝後馬士英特意在洪武門前攔住了他,向他明說此事絕非他們二人策劃。

「我知東林諸位盡皆君子,我馬瑤草又豈是小人,我與諸位之爭乃政見之爭,非生死之仇也。況且如今朝廷這模樣,做這等事情,除了便宜俞濟民之外還有何益?我也問過阮公,阮公直言,他欲除史道鄰必不用此下策。他也訝然,不知刺殺之事何人所為。」

馬士英的話聲猶在耳畔,錢謙益嘆了口氣,俞國振肯定不會,閹黨否認,那還有誰會做這等事情,難道說……是他們東林自己么?

自然也不可能,如今呂大器被馬士英和阮大鋮趕出了朝廷,東林就靠著錢謙益與史可法充作門面,哪里會做這等事情。錢謙益想來想去,突然想到一個人。

如果吳昌時還活著,此人倒是能有這種手段,只不過在三年前,吳昌時便身敗名裂,隨著江北三鎮的大軍一起在為俞國振的俘虜,當時他還甚為倨傲,以為俞國振不會殺他,結果被槍決於濟南城中,當時此事使得名動一時的復社徹底崩潰,再也沒有了昔日聲勢。

那么就只有一人還精於這種手段了。

周延儒。

想到這位崇禎時的首輔,錢謙益就大覺頭痛,此人與東林復社的關系既有合作又有斗爭,他的第二次起復完全是張溥、吳昌時推動的,同時馬士英又是他一手提拔的。李自成入京時,他因為向崇禎建議請俞國振入京勤王而入獄,李自成入京後乘著牢獄混亂無人看管,他竟然逃了出來,不僅逃了出來,還安然無恙大搖大擺地回到了南方。若不是當時南方大局已定,無論閹黨還是東林對其人都極為警惕,不願讓他再入內閣,只怕此人現在仍在把持朝綱。

他雖然無官無職隱居於宜興老家,但是錢謙益卻不信他甘心就此蟄伏,這種事情,他倒是做得出來。把水攪混了,讓東林與閹黨都收不了場,他便可以乘機起復。

錢謙益明白周延儒會有什么打算,他起復也不是真心為大明好,無非是將大明賣個好價錢,換取自己在新朝的榮華富貴。

「袁方,你怎么看?」想來想去,錢謙益越發覺得周延儒的可能性極大,便向自己的幕僚問道。

幕僚還在沉吟間,屋外的管家突然又跑了過來:「老爺,程葸奄先生來訪。」

「哦?」錢謙益有些訝然:「快請他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