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九二、急敲登聞效陳東(四)(1 / 2)

明末風暴 聖者晨雷 1704 字 2023-02-06

夜幕降臨,黃宗羲終於從迷亂的狀態中清醒過來,可以看看自己現在所處的環境了。

他已經被和那些士子們分開,獨自呆在一間屋子里,他推開門,便看到一個武裝民兵沖著他瞪眼。黃宗羲正要毫不畏懼地瞪回去,但立刻他意識到自己的處境。

他想學著前宋時的太學生領袖陳東,抬著孔子聖像向俞國振施加壓力,結果反而落入俞國振的陷阱之中,不僅沒有能恢復儒家清流在朝廷中的地位與聲望,卻讓俞國振找到了處置這些人的借口!

是他害了大伙!

不,不是他,他乃是東林後裔,清流正宗,哪里會害人,一定是俞國振太狡猾,一定是這華夏朝的體制問題,所以那些百姓在他為民請命時才會麻木不仁!

黃宗羲忘了自己是從哪兒學到的「體制問題」這個詞了,似乎是南都周末上看來的,侯方域當初用這個詞攻擊華夏,如今卻與這個體制同流合污,在黃宗羲看來,敵人尚可恕,叛徒不可原諒!

「黃太沖在不在這里?」這時,他聽到外邊有人出聲。

「我在!」黃宗羲沒有想到竟然會有人來探訪,當下大聲應了一句,然後,他便看到七八個人走了進來。

為首者,正是方以智。

「密之!」黃宗羲見竟然是方以智來看望他,心中一暖。

與侯方域那種作態不同,雖然方以智與他也算是分道揚鑣。可兩人仍是惺惺相惜,各自堅守自己的正道。

「我來看看你,太沖,你……好生糊塗!」方以智本來是要和陳子龍一起來的,但是最近陳子龍一直在忙著什么事情,竟然連登基大典都錯過,沒有趕到金陵來。因此,方以智只能只身前來。

黃宗羲看到方以智,在短暫的激動之後。他便開始埋怨起來:「密之,你來做什么,天下斯文種子。如今就只有你這一脈尚在,你不該來看我,新帝若是因此遷怒於你,哪里還有真正的儒生?」

「俞濟民豈會為這點小事便遷怒?」方以智搖了搖頭。

「他與你關系是不是也有些不睦,否則此次公示之各部尚書侍郎,竟然未有你之名?」黃宗羲心里也一直有個疑問,在他想來,方以智早就表示要與俞國振合作,重新為儒家學說釋義,正本清源。將董仲舒以來所有歪曲儒家典籍尋回真意,那么方以智對新朝政權將有極大的作用,俞國振便是不給個次輔,也應該給個一部之長的職位,可是沒有想到。最終方以智卻並未列名。

就連癸泉子、腐泉子這兩個道人,都得了職位,方以智這個俞國振的大舅哥,卻落得個兩手空空。

「此前濟民便與我說了,華夏選官制度,會與過往有極大不同。未有基層經歷者,一律不得入中樞為中級以上官員。象是舊朝進士外放直接為知縣、知府之事,在華夏朝是不會有的。因此,我若有意為官,就必須先入基層,有三年左右基層經歷,方好拔舉。」方以智解釋道:「而且我自己也更願意做學問,為官……非我所願。」

說到這里的時候,方以智的眼睛里閃爍著異樣的光芒:「況且為官一任,不過造福一方,遺澤有十年二十年就不錯了,我現在做的,可是遺澤百世之事,比起為官,那可是要強得多!」

黃宗羲啞然。

若能象董仲舒提出大一統一般,完成一套成系統的理論,正是讀書人立功、立德、立言三大人生價值中的後兩樣,不過黃宗羲還是覺得,立功才是正經出路。

但他知道,至少在華夏朝,他怕是沒有機會了。

「我與黃先生一起出去,你們可以派人盯著,如何?」方以智見黃宗羲那失魂落魄的模樣,便對士兵說道。

「報告方先生,目前黃先生尚未正未逮捕,我們對他的處置是監視居住。」

「那好。」

黃宗羲聽得對自己采取的措施現在只是監視居住,心中不免又訝然,他是這次儒生扛孔像鬧事的帶頭人,不身陷囹圄已經算是俞國振寬厚了,監視居住……也就是說他還擁有一定的人身自由。

跟在方以智身後,兩人走出了小院。這小院子就在碼頭廣場邊上,因此一出來,便可以看到廣場上猶未散去的人群。四處高挑起的燈籠和馬燈,將廣場照得燈火通明,叫賣的小販、往來的行人,讓這里如白天一般熱鬧。

「濟民讓我來對你說一聲,做好去歐羅巴的准備,他說這幾天正好有些歐羅巴那邊的洋和尚來尋他,這幾個洋和尚都精通漢文,你可以向他們學一些歐羅巴那邊的語言和風俗,到時也好發揮所長。」

黃宗羲臉色慘白了一下,俞國振讓方以智帶話,表明他不會再見他,而且所帶內容也很明確,他被發配到歐羅巴去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了。

「太沖,所以我說你糊塗……」

「不平則鳴,我只是不願意當犬儒罷了。」

「太沖,我來不是與你爭執的,你就聽一聽我帶來的俞濟民的話。」方以智此時氣度也不再象年輕時,他笑著拍了拍黃宗羲的肩膀:「俞濟民一直說,華夏文明,就在自強不息與厚德載物八字之中。其中厚德載物,便是百家爭鳴兼收並蓄,故此你這次去了歐羅巴,他希望你能精研歐羅巴諸國哲人智者之文,將之譯成漢文,然後在國內發表。尺有所短寸有所長,切切不可因為我們此時勝過歐羅巴,便對其有輕視之心……」

「等一下,俞濟民……這是什么意思,他不是將我流放至歐羅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