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中間的美艷少婦開始捂著嘴巴偷笑，他旁邊之前還笑得含蓄的男人這會兒露出了白晃晃的牙齒。

「趙白是嗎？還是需要稱呼你為水木玲奈？」男人開口，臉上又開始掛上迷人的微笑。

小趙爺齜了齜牙，然後才說道：「叫我趙白。我說，你們能解釋一下為什么要擅自更改我的場景考核結局嗎？你看我都等了這么長時間。」趙白手指交叉，稍微端正了下態度。

「有什么好解釋的，我們給的結局可比你自己想的好多了，不然憑你能拿到優秀，做夢呢！」尖耳朵少年從桌子上站起來，居高臨下的看著趙白道。

趙白把自己的椅子往後劃開，離著桌子兩三米遠，然後在直視少年道：「你就是這樣做老師的嗎，我真懷疑你們學校能教出怎樣的學生？」趙白最後面的話完全是看著坐在美人兒右邊的男人說的。

於是桌子上的少年被美人兒拉了下來固定的在自己懷里，「抱歉，我兒子最近比較頑皮。」美艷少婦推了推自己的金絲框眼鏡頗為正式地跟趙白道歉。

卧槽啊！

毀三觀啊有木有，爺以為只是個少婦，結果居然都成孩兒他媽了，麻痹的，關鍵是他的孩子都比老子大，那這樣老子還能約到她咩？

趙白抽抽著嘴角，用手蓋住自己的眼睛，怎么說都是一個見過世面的人了，不能因為這樣的事情就覺得驚奇驚訝呀！

可是真的好奇葩有木有。

被困在美艷少婦懷里的少年紅著臉，最後掙扎著解開他老媽的束縛，然後一溜煙跑出了橢圓形房間。

趙白透過指縫目送著少年離開，等視線在轉回桌面上時就發現他面前多了一杯水，小趙爺眨了眨眼睛，意外的發現他之前還很暴躁又低落的情緒居然有被這一小杯水安慰到。

「對於場景考核的結局，我們首先說聲抱歉，其次希望你能理解。因為以專業的眼光來看，我們給的結局比較符合故事的發展。」美艷少婦輕柔地說道，「你還沒有接受過培訓，並不清楚觀眾喜歡什么樣的結局，而我們在這方面比你有發言權。」

趙白揪著自己的頭發思索著少婦的話，等她說完後，小趙爺沉思了一會兒才回到：「理解不了，我還是堅持自己的看法，這樣的結尾狗血是有了，但是很不合理。」

「什么地方不合理？」這次發問的是男人，他看著趙白眼含笑意。

「哪兒都不合理，」趙白抬眼挑眉看著男人道：「因為，我這樣的人怎么可能做出那樣的決絕又慘烈的決定，」趙白扯著嘴角自嘲，「我是比較喜歡走極端，非黑即白，可是不會拿自己的命開玩笑。」

趙白解釋著，屋子里之前還比較活躍的氣氛隨著他的話語慢慢冷卻下來。

「如果你堅持，倒是可以讓你重新來一次。」男人有點惡作劇的說道，「結局完全可以更改，但是我想你大概不會要求重來。」

趙白在男人說話的時候就一直看著他，等他說完就裂開嘴角笑起來，「嗯，我堅持我的，你們做你們的，互不干擾。不過我有一個問題想問。」趙白靠著椅子，收起自己身上的散漫，看著兩人認真道。之前的話題他想就此打住，他的目的從來就不是糾結場景考核該有怎樣的結局，他唯一想知道的，就是，場景里發生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出現過。

「請問。」男人說道，表現出很感興趣的樣子。

「如果我理解准確無誤的話，我想你們的場景考核考察的並不僅僅只是學員是否有「勇氣，樂觀的精神，積極的心態」這一類亂七八糟的人類美好的正能量，還有演技對吧，准確的說是入戲的能力是不是。」趙白手撐著額頭說道，小模樣很堅定。

「對。趙白你是這一屆里唯一一個看穿考官出題目的的學員，你在表演上很有靈性，所以我們不太能理解，你在已經知道考試目的的情況下還要給出一個並不符合故事發展的結局。」美艷少婦捏著筆蹙眉道，真是不可思議的小孩。

趙白轉頭，不太想回答美艷少婦的問題，這樣糾纏下去什么時候才能得到他想要的答案？「這個，過後再說可以嗎？」趙白征詢兩人的意見，在得到同意後就接著自己剛才的思路往下說道：「我分析出了你們的目的，但是我還是不太明白，是不是每個學員進入的場景，都和我進去的一樣暴力不和諧呢？」

兩個考官互相看了看對方，最後回答趙白問題的是右邊的男士，「考核場景是挖掘了你們潛意識里面最害怕最想逃避的記憶主動生成或者再現，考官只有觀察判定你表演是否合格的權利，而沒有隨意更改的權利。」

「可你們修改了我的故事結局啊。」趙白稍微提高了聲音。

男人搖頭道：「趙白，你真的覺得我們修改了你的場景故事結局？」男人前傾身子，反問他。

而這個反問，讓小趙爺開始陷入莫大的恐慌之中，「可是之前，你們不是覺得我設定的結局不合理，所以給修改了嗎，」說著便兀自笑道：「你們這樣前言不搭後語，自我矛盾的話真是讓我不知道說什么的好。」

「你那么聰明，其實應該能想的到，」美艷少婦的聲音還是跟之前一樣柔和，「我們抱歉，把你不想面對的事情的呈現在場景之中，但是想要做一個出色的藝人，就必須直面自己最鮮血淋漓的過去或者你所畏懼的未來。」

「每次藝能學園招生，總會遇見一兩個在場景考核中直接崩潰掉的學員，他們所處的場景和你的差不太多，他們是大多都會在中途放棄，堅持下來的也勉強只是及格。趙白，你是我們見過的唯一一個在五級場景中能拿到優秀的學員。」美艷少婦說著便停了下來，她看趙白的眼神越發的溫柔，「之前告訴你我們修改了結局，只是想著，你大概會比較認同在天台上和你王野父親對話時所作出的決定。只是後來不知道為什么你的情緒開始充滿絕望甚至即將崩潰，而在這樣的情況下你依然給場景考核畫上完美的句號。其實你選定的兩個結局，『擦出記憶』符合你現在的想法，而『跳樓』卻是少年時期你情緒的最好釋放。兩個結局沒有好壞之分，哪一個都能讓你拿到優秀。」

「我倒希望，我中途崩潰掉，」趙白看著他們說道：「你們讓我想起了不好的事情，你知道嗎，我從那里脫離出來之後甚至懷疑腦袋里的記憶是你們強行塞給我的，」趙白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笑得很難看，「我很後悔，陪最上恭子來參加藝能培訓。」

趙白嗓音壓得很低，這大概是他第一次後悔做一件事情，因為這件事情帶來的後果會讓他以後的生活發生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甚至嚴重到他需要重塑自己的三觀和信仰。

「我覺得，我需要安靜的呆一段時間，可以嗎？」趙白抬起頭，微笑地看著兩人道。

美艷少婦和男人起身，「如果你需要的話，」男人走過來拍拍趙白的肩膀以示安慰，然後和少婦一前一後走出了房間。

小趙爺活了二十來年，一直樂和隨性。除了長得好看，其他也沒什么優點，毛病倒有一大堆，一直想在混上兩三年，就找一個平凡的姑娘結婚，組建一個小家庭，生一兩只小包子，到時候人生也就圓滿了。

不過現在，一切都成了笑話，他甚至不知道該用怎樣的態度去生活了，少年時代慘烈的一躍讓趙白和過去所有不美好的事情說再見，可是這些東西卻在他即將邁上幸福大道的時候以這樣突兀的方式出現，嘲笑他的自欺欺人。

他是基佬。

他不愛波大臀翹的妞。

他喜歡男人。

他有一段很想忘掉也忘記了很久的過去。

趙白把頭埋在膝蓋上，笑得很大聲，笑到最後卻把眼淚給笑出來了。

少年決絕狠辣不留退路，青年懶散隨和與人為善，他終究還是走了兩個極端，和自己向往的中庸圓滑相去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