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侯門怨重,世子求醫(1 / 2)

侯門醫女 滄海明珠 5047 字 2023-02-08

姚鳳歌想到種種可能,心思再次轉了個圈兒,又想,這事兒侯爺和太太會同意嗎?大長公主會同意嗎?就算大長公主和太太沒什么意見,那封家會同意嗎?

不過是一瞬間的沉默,姚鳳歌想了很多,她甚至想到了鎮國公跟自己父親提親的事情。

最 ,她還是冷靜下來,微微嘆了口氣,說道:「嫂子這話不妥。不說嫂子現在還健在,縱然真有個什么不測,還有嫂子的娘家。而且,大過年的,嫂子不該想這些不吉利的事情,還是好生養病要緊。」

「弟妹這是回絕了?」封氏有些失望,但還能維持冷靜,「弟妹怎么就不能體諒我的苦心呢?」

姚鳳歌一怔,喃喃的問:「難道嫂子還有什么話要跟我講?」

封氏淡淡一笑,說道:「我雖然起不了床,但到底還有一口氣在。一些事情只要我想知道,也沒什么能瞞得過我的眼睛。妹妹曾經也是從鬼門關走過一遭的人,想必一些事情也早就看明白了。難道妹妹到現在還以為我出事只是一個意外么?」

姚鳳歌心里一震,臉色有些不好看。

封氏卻依然淡笑著說下去:「長房無子,將來得益的人是誰,妹妹不用想也應該明白。而且大家在一口鍋里吃飯這幾年,誰是什么秉性,相信弟妹你比我看得清楚。之前我是她的靶子,若將來我死了,誰又是她的靶子呢?妹妹不會天真的以為她能容得下你和你的兒子從她兒子的嘴里分一杯羹吧?」

姚鳳歌臉色大變,低聲說道:「嫂子不可妄言!這種事情可不是小事!」

封氏無所謂的冷笑:「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言盡於此,弟妹自己去想吧。」

姚鳳歌默了默,沒有多說,放下手中的茶盞起身離去。隨著珠簾一晃姚鳳歌的身影消失在門外,封氏靠在床上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夫人。」陳興媳婦從床後角轉了出來,行至床前扶著封氏躺好,低聲嘆道:「奴才實在想不通夫人為何會選姚家的二姑娘?」

封氏冷笑:「你是不是也以為應該讓岫雲進門?」

陳興媳婦理所當然的說道:「二姑娘進門的話,咱們封家跟定候府聯姻不散,將來雲姐兒也有依靠。再說,二姑娘好歹是雲姐兒的親姨娘,她總是比別人待雲姐兒更好些。何況還有家里的太太在,她如果不能善待雲姐兒,家里的太太也不依的。」

「岫雲那個脾氣性格,將來若是真的進了這道門,能不能自保尚且沒有定論,你憑什么以為她會善待雲兒?」封氏冷聲說道,「所謂人走茶涼,只要我閉上眼睛,雲兒便成了沒娘的孩子。哪個繼母進門,都不會真心待她。相比,我倒是覺得姚二姑娘醫者仁心,不會苛待了雲兒去。」

陳興媳婦聞言再次掉下淚來,哽咽道:「夫人不要說了,千難萬難,還是您能撐過去最好!再好的繼母也不如親娘,您就想想雲姐兒,也該保重身體。」

封氏幽幽一嘆,說道:「只是……來不及了!」

「夫人……」陳興媳婦跪在床邊,握著封氏的手嗚咽,「奴才去求姚姑娘,請姚姑娘來給您醫治!姚姑娘有妙手回春之能,上次她也說了,只要您好生將養,必會好轉!這次是奴才無能,一不小心讓拿起狐狸精鑽了空子,夫人放心,太太已經知道此事,相信那落胎的葯一定會送到那賤人的屋里,您就別為這事兒生氣了……」

封氏自嘲的哼了一聲,說道:「已經三天了,那孽胎還在那賤人的肚子里,你以為太太的眼睛是瞎的嗎?」

陳興媳婦登時哽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是啊,事情已經發生了三天了,柴氏那個賤人跟她肚子里的孽子還是安安穩穩的,太太沒有人送落胎葯過去,甚至對此事假裝不知道的樣子。

春節將至,封家太太也因為家中瑣事太多而無法繼續留在這里照顧女兒,清平院里已經連起碼的規矩都沒了。

再說姚鳳歌從清平院回到自己的祺祥院後,便直接進了卧室靠在榻上沉思不語。

李嬤嬤見她臉色不好,便端了一碗補湯進來,低聲詢問:「主子是怎么了?從世子夫人的院子里出來就悶悶不樂的樣子,是世子夫人出什么難題給主子了嗎?」

「她還真是給我出了個難題。」姚鳳歌喃喃的說道。

李嬤嬤猜不透封氏會出什么難題給姚鳳歌,只得勸道:「主子現在懷著小哥兒,不可勞思過度,還是別想了吧。」

姚鳳歌卻忽然問:「你說,如果她真的死了,誰會是世子的繼室夫人?」

李嬤嬤一怔,不解的問:「主子怎么忽然問起這個來了?前幾日封家太太在的時候不是已經露了口風?世子夫人若有不測,肯定是她娘家的庶妹進門做繼夫人啊。而且,世子夫人只有一個女兒在,將來繼夫人進門若生了兒子,依然是世子。這樣的事情封家怎么可能放棄呢?再說,也只有親姨娘才會對女兒好,世子夫人總不會連這點道理都不懂吧。」

姚鳳歌冷冷一笑,反問:「那封家的二姑娘你也是見過的,你覺得她的品性如何?」

李嬤嬤搖頭嘆道:「奴才說句不該說的話,那封家的二姑娘實在老實,沒有什么主見,一味的謙和,實在是個懦弱的人。」

姚鳳歌又問:「她比我們家燕語呢?」

李嬤嬤輕聲笑了:「那如何能比?咱們二姑娘只是看上去謙和罷了,實際上心里的主意正著呢,行事做人,殺伐決斷,樣樣不差的。何況咱們二姑娘又懂醫術,凝華長公主都十分愛重她呢,自然是比封家的二姑娘強百倍。」

姚鳳歌自嘲的笑了:「你也這樣說。怪不得她會想讓燕語進門做世子的繼夫人。」

「什么?!」原本坐在腳踏上給姚鳳歌捏腿的李嬤嬤頓時停了手,詫異的看著姚鳳歌,問:「主子說,世子夫人想讓咱們家二姑娘進門?」

姚鳳歌點點頭,然後嘆道:「她還說,她這次小產是遭人暗算,說這回她走在前頭,後面該輪到我不自在了。」

李嬤嬤立刻啐了一口,說道:「她是她,我們是我們!主子別聽她的烏鴉嘴。自己活不長了,到來咒別人,是要遭報應的!阿彌陀佛!」

「其實,以燕語的身份,能給世子做繼室也是個不錯的歸宿。」姚鳳歌喃喃的說道,「而且,她若是嫁了過來,我們姐妹兩個也能守望相助,省的被別人算計了去。」

李嬤嬤聞言皺了皺眉頭,試探著問:「主子該不會已經應下了吧?」

姚鳳歌看了她一眼,輕笑道:「你當我是吃一碗飯長大的?這種事情我怎么可能輕易地答應?」

李嬤嬤暗暗地松了口氣:「主子沒答應就好。這事兒可不是小事兒,主子需得跟二爺好好地商議商議。」

姚鳳歌平常有事一般都跟李嬤嬤商議,此時自然也不例外,因問:「先說說你是怎么想的?」

李嬤嬤忙低頭道:「這是主子的事兒,哪里輪得到奴才多嘴。」

「你又來了!真是老了不成?我拿你當個知心人商量個事兒,是想聽你這些老規矩的嗎?」

「是,奴才該死。」李嬤嬤忙道,「奴才聽說,鎮國公向老爺提親的時候說是長公主的意思,想撮合二姑娘跟定遠將軍?」

姚鳳歌點頭:「是有這個事兒,不過父親當時沒答應。燕語的婚事……父親也很慎重。」

「奴才還聽說,當時鎮國公一再的跟老爺說定遠將軍跟他的子侄一般,又說長公主待咱們二姑娘如女兒一樣……奴才覺得,國公爺這是竭力的想把他們兩個撮合到一塊兒去,主子覺得呢?」

姚鳳歌點頭:「你說的很是。」

李嬤嬤又道:「主子覺得,如果咱們府中世子爺的繼夫人人選如果拋開封家另選別人,封家會怎么想?」

姚鳳歌頓時明白了:「封家必然惱怒。而且會遷怒於人。」

李嬤嬤嘆道:「是啊。」

內閣大學士封紹平雖然只是個文臣,但也不容小覷。他在文臣中的地位僅次於豐宗鄴,當朝不少地方官員都曾是他的門生,說不上權傾朝野,也絕對差不到哪里去。

若是姚燕語進門給定侯世子做了繼室,那么姚家就算是把封家給得罪了。封紹平不會對姚燕語怎么樣,但絕對會明里暗里給姚遠之使絆子。宰相府跟姚家已經不睦,若再加上封紹平,可謂是雪上加霜。

另外,鎮國公親自提親都被拒絕,然後不過幾日光景,姚燕語便給定侯世子為繼室,這不等於打鎮國公的臉么?到時候不但得罪了封家,連鎮國公府和凝華長公主都一並得罪了,姚家還能撈到什么好處?

姚鳳歌想到這里,幽幽的嘆了口氣。

李嬤嬤瞧著姚鳳歌的臉色,知道主子已經想明白了利害關系,便不再多說。

姚鳳歌悶聲想了一會兒,又嘆道:「只是這口氣到底難咽。」

李嬤嬤自然明白姚鳳歌說的是什么,於是低聲說道:「主子何必為了別人的事情生氣?傷了身子反而叫那起小人開心。府中之事若是太太不做主,不還有大長公主呢嗎?」

姚鳳歌眼前一亮,微微笑了。

恰好,當日蘇玉蘅便過來找姚鳳歌說話,因為跟姚燕語交好,再加上封氏之事,蘇玉蘅幾乎每日都來看望姚鳳歌,說幾句玩笑話逗姚鳳歌笑笑,算是替了姚燕語的心思。

姚鳳歌便適時地跟蘇玉蘅說了幾句話,倒也沒明說,只是感慨了一下封氏有多可憐,如今卧病在床,屋里人卻懷了世子爺的骨肉雲雲。

當晚蘇玉蘅回去不知跟大長公主說了什么,大長公主立刻便叫人送了一碗落胎葯來給清平院的侍妾柴氏。柴氏見到大長公主跟前的人,立刻嚇的魂飛魄散,跪在地上哀聲哭泣著求放過。

柴氏身邊的丫鬟激靈,想悄悄地跑出去搬救兵。大長公主身邊的人都是血與火里淬煉出來的,何等精明,一眼看見小丫鬟,立刻命人綁了丟到柴房里去。然後摁著柴氏把一碗湯葯灌下,並等著柴氏下身見紅方才離去。

當晚三更時分,柴氏肚子里不足兩個月的孩子沒了。

清平院正房卧室里,蘇玉平看著封氏皺著眉頭把一碗濃黑的湯葯喝下去後,跟著嘆了口氣,說道:「你覺得這葯喝著有用嗎?不如我們再請姚二姑娘過來給你診診脈,調一調葯方?」

封氏苦笑道:「不必了。縱然是華佗再世,也是治得了病,治不了命。我天生福薄命短,是不能陪著爺白頭到老了。」

「說什么傻話!剛吃了葯又說這些,白白讓自己傷心,又於身子有什么好處?」蘇玉平與封氏七八年的夫妻,跟前還有個女兒,之後封氏連著兩次小產到了如此地步,他饒是見慣了生死,此時也忍不住紅了眼圈兒。

封氏在女兒家最好的年華遇見蘇玉平並嫁給他,自然是一心一意的待他。如今眼看著如花美眷已成過去,心里如何能不心酸?只是再心酸也得忍著,她不想讓自己在最後的時候給丈夫留下不好的印象。讓他每次回憶起自己都覺得悲傷和丑陋,於是強笑道:「我這里病氣重,爺能來坐坐就好,天色已經不早了,這幾天雖然公務不忙,但家事卻很繁重,爺也不能累著,還是去前院書房歇著吧。」

蘇玉平握著封氏的手,說道:「你睡吧,我看你睡著了再走。」

封氏含著眼淚笑:「爺在這里,妾身怎么睡得著呢?」

蘇玉平深深地嘆了口氣,拿了帕子拭去封氏眼角的淚,勸道:「那你好生歇息,我明兒就著人去請姚二姑娘來。你放心,我必會想盡一切辦法治好你的病。」

封氏輕輕地點頭:「爺說的話,妾身一直都信的。」

蘇玉平又握了握封氏的手,方不舍的起身,出門時又叮囑了陳興媳婦還有封氏的貼身丫鬟彩珠彩玉兩個人好生服侍,又回頭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妻子,方轉身出去。

封氏看著蘇玉平的背影,又忍不住流下兩行淚來,所謂生離死別,她此時竟同時占了。

陳興媳婦剛端著空了的葯碗出去,便迎頭遇見一個婆子匆匆忙忙的跑來,於是低聲喝問:「什么事這么慌慌張張的?夫人剛剛睡下,若是驚著了,看世子爺不揭了你們的皮!」

「哎呦!可不好了!柴姨娘……」

「閉嘴!」陳興媳婦沒好氣的怒斥:「她是哪門子的姨娘?!不過是幾兩銀子買來的賤人罷了!這么晚了,她能有什么事也值得大驚小怪的?!」

那婆子便蠍蠍螫螫的說道:「剛剛有人來,說是大長公主派來的,給柴氏灌了一碗湯葯,眼看著就下紅了……那孩子……是保不住了!」

陳興媳婦冷笑道:「大長公主做事哪里輪得到你來多嘴?還不滾出去!」

婆子被陳興媳婦呵斥了幾句,焉頭耷拉腦的走了。

陳興媳婦把葯碗遞給一個小丫頭轉身回來,卻見原本睡下的封氏正睜著眼睛看著帳子頂,那目光竟有前所未有的光彩。

「夫人。」陳興媳婦湊過去,低聲勸道:「惡有惡報,夫人這口氣總算是出了。」

封氏滿意的笑了:「姚氏辦事果然利落,我沒看錯人。」

「夫人不要多想了,世子爺也說了,會請姚二姑娘來給夫人治病的,說不定夫人的病合該在姚二姑娘的手上好了呢。」

封氏笑了笑,沒再說什么,吃力的側轉了身體,面向里睡下。

定候府里,清平院歸於平靜,該睡的都睡了,陸夫人的上房院卻燈火通明。一屋子的丫鬟仆婦都在等著陸夫人回來。

陸夫人此時不在定候府,而是早早的被請去了大長公主府。因封氏小產病倒柴氏卻懷有身孕的事情,陸夫人被大長公主請過來問話。

大長公主冷冷的看著站在面前的陸夫人,問道:「你說這事兒你不知道?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一個『不知道』就完了?堂堂定候府,有多少雙眼睛盯著?你若沒有這個能力主理中饋,那我是不是要考慮換個人來?!」

陸夫人也是過了五十的人了,雖然屋子里的下人早就被遣出去,偌大的廳里只有她們婆媳二人,但一個一品誥命夫人被如此訓斥,臉面著實擱不住。

只是這事的確是她錯了,此時別說是大長公主,就上座的這位單以婆婆的身份,也足以訓斥她,給她一個治家無方之罪。於是陸夫人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落淚道:「此事是媳婦失察,還請大長公主降罪。」

「降罪?!」大長公主冷笑著哼了一聲,「你但凡是真心請罪,就該摸著胸口想一想當年!」

陸夫人垂下頭去,落淚不語。

大長公主卻正在氣頭上,一些話不吐不快:「當年你進蘇家的門,三年無子!本宮是怎么做的?本宮可曾給你屋里的妾侍通房斷過一次葯?!難道我不盼孫子嗎?!及至後來,你生下長子,你屋里的那些人又有誰有過身孕?到現在你回過頭去看看,你有三子一女,侯爺身邊的那些人可有一個生有庶出子女的?!即便這樣,本宮可有說過你一句刻薄寡恩不能使蘇家枝繁葉茂?做人要將心比心!怎么到了你兒子這里,你就如此糊塗起來?」

大長公主越說越氣,忽然把手里的茶盞摜出去,『啪』的一聲,青瓷茶盞被摔的粉粉碎,「難道你非要弄出個長房庶子這樣的丑事來,讓皇上怪罪,讓天下人戳我兒的脊梁骨不可?!」

陸夫人忙俯身磕頭,哭道:「媳婦已經知道錯了,請大長公主看在平兒兄弟三人的面上,網開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