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分道而行,燕語借車(1 / 2)

侯門醫女 滄海明珠 5175 字 2023-02-08

姚燕語擔憂的搖頭:「菡姐兒太小了,而且往前走會經過災區,如果走得晚了,我怕會有瘟疫擴散。你還是帶著孩子盡早走。」

「那我們還不如回去!」寧氏一聽說會有瘟疫,立刻急了,「從這里回江寧城不過三日的路程,我們先回去,等水災過了再去京城。」

姚燕語沉默了。

寧氏帶著女兒可以回去,可自己是不能的。她必須去雲都城,那里還有許多事情等著她,皇上要的葯,和姚延意的生意,以及她的未來……和衛章的未來。

眼看著一包包葯材從船上卸下來裝上了馬車,姚延意心里的煩躁並沒有少一分。

「馬車不夠,你還有什么辦法嗎?」這種時候姚延意跟衛章也不再繞彎子了。

衛章皺眉說道:「沂州的災情雖然不重,但也有幾個村子被淹了,顏秉光不在縣衙,我的人已經把他府上的馬車都征用了。」這還是唐蕭逸軟硬兼施的結果。

姚延意抬頭看見那邊一身白袍的唐蕭逸帶著人趕著十來輛馬車過來,緊皺的眉頭一松。不管怎么樣,先把葯材都裝上車再說。

天空漸漸暗下來,晚霞變成瑰麗的玫紅色。

姚燕語坐在船艙臨窗的位置往外看,此刻正是夕陽最輝煌的謝幕,天頂是冰潤的暗藍色,那些過分明亮的星辰已經在閃個不停。而不遠處黛色的青山上漂浮著一層嚴厲的光霧,比火光更艷麗,比血色更明亮,這似是不在人間的美麗。

安詳靜謐,博大從容。

碼頭上上百口子人還在忙碌著,姚延意和衛章踩著最後一縷夕陽踏上了大船。兩個男人在甲板上席地而坐。寧氏忙叫小丫鬟倒了茶送上去,自己則端著兩樣點心送了上來。

「二妹妹呢?」姚延意疲憊的揉了揉眉心,問。

「在上面。」寧氏看了一眼衛章,衛章冷峻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緒。寧氏轉頭看著姚延意的臉,說道:「如果馬車不夠的話,我跟菡兒先留下來,等水路通了我們再走。你跟衛將軍還有妹妹先送葯材進京。」

姚延意很是意外的看著寧氏,又輕輕地嘆了口氣:「二妹也受不了那個苦。前面有洪災,水淹沒了村庄,路肯定不好走,而且有很多災民……搞不好他們會搶吃的。」說完,姚延意又重重的嘆了口氣,補充了一句:「說不定還會有瘟疫。」

「那怎么辦?」寧氏此刻也是柔腸百轉。

「這只是頭一場大雨,接下來誰也不能保證再也沒雨了。」衛章沉聲說道:「水路不知道幾時能通,不能等。不如讓唐蕭逸帶著人護送葯材先走,把那些裝葯材的舟船都遣回去,只留這兩艘大船。然後去下一個碼頭桃花壩再雇車。如果能雇到車的話,我們或許能在桃花壩匯合,一起北上。」

「唐將軍一個人能行嗎?」姚延意是真不放心這些葯材,這可是他第一次為皇上辦差,若是砸了,還有以後嗎?

「蕭逸跟著我南征北戰,頭腦也靈活。不會有事的。」衛章轉頭看了一眼碼頭上的那一襲白衫。

「我跟著葯材走。」姚延意說著,轉頭看了一眼寧氏。

寧氏臉上一怔,似有不舍的看著姚延意。

姚延意又對衛章說道:「船上的女眷都交給你了。」

「這……」衛章有些猶豫。

姚延意已經做了最終的決定:「事急從權。現在顧不得這么多了。如果你跟唐將軍都跟著葯材走,如果水路出了什么事我也會抱憾終生的。你留下你的幾個親兵護送這兩艘大船去桃花壩,我跟唐將軍帶著家丁和你大部分的親兵走陸路。你們快的話明日晚上可到桃花壩,我們日夜趕路的話,最早後日下午到。你們正好先去雇車,裝行李,到時候我們一起北上。」

衛章也不是扭捏之人,於是抱拳道:「定不負姚兄所托。」

事情議定後,姚延意吩咐趕緊的上晚飯,吃了飯還得上碼頭盯著人卸貨裝車,這一折騰差不多要到半夜,然後不休息,直接趕路。

寧氏忙起身去照看飯菜,姚燕語則躲在船艙里斟酌葯方。剛剛甲板上姚延意的話她已經聽清楚了,也覺得這樣的安排是最合適的,她沒有異議。此時姚姑娘正忙著配治療痢疾的最佳葯方,並吩咐翠微等人把自己這次帶來的相關葯材都找了出來。

翠微和翠萍二人去了另一艘裝行李的船上,叫人抗了二十來包草葯出來。

姚延意見了,納悶的問:「你們這是弄得什么?」

「回二爺,姑娘讓把這些葯材都找出來,說要連夜趕制丸葯。」

「制什么丸葯?」姚延意皺眉問,這都什么時候了還忙這個?

翠萍回道:「回二爺,是配制治痢疾的丸葯。姑娘說,水災毀了干凈的水源,天氣炎熱,人們又不能離了水。喝了不干凈的水十有八九會得痢疾,所以她要趕制一些治療痢疾的丸葯來給二爺和唐軍門帶在身上備用。」

原來是這樣。姚延意點了點頭不得不佩服自家二妹慮事周全,於是說道:「你們快去忙吧。」

翠微和翠萍兩個帶著幾個婆子抬著草葯離開。

唐蕭逸恰好在旁邊,聽了這話笑道:「二姑娘心思細膩,慮事周到,我們家將軍有福了。」

「知道就好。」姚延意笑了笑,「若不是看著你家將軍對我二妹是真心實意的好,我說什么也不會同意這樁婚事。」

唐蕭逸哈哈一笑,說道:「姚大人放心,我們家將軍是個死心眼兒,認准了誰那是一輩子的事兒。」

姚延意也笑了,現在公事不順,也就這樁婚事想起來還能讓他欣慰些了。

當晚,姚燕語連夜趕制了一些茶包,本來是想做丸葯的,但時間根本來不及,她只好改了想法,把配葯碾成粉末,用細紗布料縫成小包,按照劑量把葯末裝到包里,如有生病者,用此葯包煮水喝,功效比丸葯不差。

黎明時分,唐蕭逸和姚延意二人帶著三十多名衛章手下的精兵,姚家四十多名家丁一起護送三十多輛馬車上路。姚燕語把葯包交給姚延意並告訴他用法。

姚延意看著姚燕語一臉的疲憊,拍拍她的肩膀,重重的點頭:「你自己也注意身體。」

車隊離開碼頭後,兩艘大船也開始繼續前行。

寧氏幾乎一夜沒睡,這會兒實在撐不住了,姚燕語讓金環扶著她進去休息。

衛章把兩艘船檢查了一遍,回來看見姚燕語披著一件茄紫色的披風站在船頭,因勸道:「別看了,趕緊的回去睡一會兒,等到了桃花壩換車,恐怕再也睡不舒服了。」

姚燕語無奈的笑了笑,說道:「沒關系,人沒有受不了的苦。」

她穿越到這里來過了十年衣食無憂的深閨生活,的確是沒怎么吃過苦。但上輩子做實驗,拿數據什么的,連著熬通宵那是常事。如今她深諳醫理,用心保養身體十來年,偶爾一夜不睡也不算什么。

衛章聽了這話不由得皺眉。

他從小到大吃了太多的苦,水里來泥里去,在沙場上你死我活的拼殺,身上大傷小傷無數。卻就是聽不得她說這話。於是沉聲道:「身體要緊,快回去睡。」

姚燕語一怔,繼而笑了:「好,你也睡一會兒吧。」

衛章點頭看著她進了船艙後,微微一笑,心想守在你身邊,我如何能睡?

姚燕語回去後也只睡了一個多時辰。清晨,一串笑聲把她從夢中喚醒,細聽,是姚萃菡小姑娘在外邊玩鬧。再細聽,居然聽見她奶聲奶氣的叫了一聲:「姑父。」

姚燕語一陣臉紅,心里暗罵衛將軍不知用什么手段收買了小丫頭。

起身後,發現身邊一個人也沒有,姚燕語只好自己拿了衣衫穿好慢慢地下去。拐過樓梯便聞見一股草葯的味道,再往下走,便見一屋子的女眷三五成群的湊在一起,把剪刀,小玉磨,石蒜臼等工具都找了出來,一個個都專心致志的研磨葯粉。而寧氏正在人群中來回走動,逐個監督。

姚燕語輕笑,怪不得小侄女在跟衛章玩,連她的奶媽子都在這里忙著。

寧氏聽見笑聲轉頭看過來,因道:「妹妹怎么不多睡一會兒?」

「已經睡足了。」姚燕語下了樓梯,感慨道:「二嫂子真是賢惠。」

寧氏嘆道:「我這也是為了咱們自己著想。等到了桃花壩我們也得下船,穿過那些災區,少不得要喝外邊的水,若是染了病,又要打多少飢荒?再說,這葯材什么的都是你備下的,我也不過是監督一下罷了。還是你的功勞。」

姚燕語忙笑道:「我一個人也成不了什么事的。還是大家的力量大。」

外邊,衛章正拿著五彩棉球逗小丫頭玩,他手段極快,棉球被他忽的藏起來,又忽的拿出來,跟變戲法一樣,逗得姚萃菡小姑娘哈哈大笑。姚燕語看了一眼,也忍不住跟著笑了。

船上幾十個丫頭婆子們都動手忙碌,用了整整一天的時間把剩下的葯材磨成粉末,按照比例調好,來不及縫制小包的,大家便把空出來的茶葉罐子,花瓶等容器拿出來,把葯粉裝進去,把瓶口塞好。

忙到天黑的時候,船夫匯報:「前面停了好多官船堵住了去路。」

衛章便命船夫先停下,自己飛身過去查問情況。

原來前面的堤壩有些松垮,雖然還沒決堤,但也十分危險,河務總督劉吉著派了官船在此一來是攔截南方過來的船只,禁止通過,二來正打算修理堤壩,加固河堤。

衛章過去跟為首的官差交涉,知道前面五里路之外便是桃花壩,而船行至此處的確不能再往前走了。於是只得回來,跟寧氏和姚燕語商議船先靠岸,他去桃花壩雇車。

劉吉著的下屬倒是很識趣,知道這是兩江總督府的家眷,衛章又是天子近臣,便滿口答應保護這一船女眷,讓衛章放心去雇車。

姚燕語想了想,說道:「我換男裝跟你去雇車。」

寧氏驚訝的看了姚燕語一眼,沒有說話。

「把你的兩個人留下來保護二嫂。」姚燕語又補充了一句。

「好。」衛章點頭答應。

杜三娘子本來也要跟著,姚燕語把她留在了寧氏身邊,吩咐:「你留下來近身保護嫂子和菡兒,不能使她們有任何閃失。」

寧氏因道:「這里有河務總督的人在,又有衛將軍的兩名親隨,應該不會有什么事情,還是讓她跟著妹妹去。」

姚燕語看了衛章一眼,說道:「事急從權,河務總督的人不可完全相信。天色已經快黑了,那兩名親隨是男人,這一船幾十名女眷,而且菡兒太小,我不放心。再說我們只是去雇車,衛將軍——應該能護我周全。」

寧氏原本覺得讓姚燕語一個姑娘家跟衛章單獨離開會影響閨譽,但又想皇上的賜婚聖旨已經下了,他們之間不會再有什么變化,而且燕語換男裝,此處人生地不熟的,想來也沒什么關系,便應了。

衛章讓人從另一艘船上把自己的『黑狼』牽了出來,先扶姚燕語上馬,然後自己也飛身上去。

姚燕語對衛章上馬與自己同乘一騎的事兒感到十分的詫然,忍不住回頭:「哎?」

「只有這一匹馬,湊合一下。」衛章的手臂繞到她的前面拉住了馬韁繩,催馬疾馳。

姚燕語這才想起來的時候姚延意是有准備幾匹馬弄上了船,但在沂州的時候那幾匹馬應該給他們牽走了。感受到身後的一團熱氣,姚姑娘悄悄地扭了扭腰,想離身後的人遠一點。

「別亂動。」衛將軍一手握住懷里的纖腰,聲音低沉而冷硬。

「呃……」好吧,不動。姚燕語認命的閉上了眼睛,暗罵自己多什么事,乖乖等在船上多好,干嘛要陪他去雇車?

黑狼是跟它的主人一樣彪悍的存在,馱著兩個人依然疾馳如飛,踏著薄薄的暮色直奔桃花壩小鎮。

正是晚飯的時候,小鎮似乎沒有受大雨的影響,依然很熱鬧。白天被官府抓去干活的漢子們已經回來,一個個光著膀子赤著腳踩在青石路面上,留下一個個濕漉漉的腳印。

終於可以下馬了!再晚一會兒怕是要瘋了!

姚燕語扶著衛章的手跳下馬,為了掩飾內心的慌亂,不得已環顧四周,忽然皺起了眉頭,說道:「這里正在修堤壩,男人們都在官府掛了號不能私自外出,我們的事情怕是不好辦。」

「只能多花銀子了。」這一點衛章早就料到了,又說:「車夫的話,五十到六十歲之間的老漢也能辦。」

「嗯,先去吃點東西,我要餓死了。」姚燕語點頭,二人牽著馬走到一家小飯館跟前,就在大街旁邊坐下來。

衛章有點為難的問:「你吃什么?」

「什么都行。」這種時候姚燕語自然不會計較什么吃喝。

衛章便叫了小二過來要了兩大份炒面。

姚燕語回頭看了一眼鄰桌某個漢子正大口吃著的一大份炒面,那比自己腦袋還大三圈的瓷盆真的很恐怖啊!

衛章順著她的目光看了一眼,說道:「沒關系,吃不了有我。」

「嗯。」經過剛剛那四五里路的策馬奔馳,這樣的話已經驚不起姚姑娘心里的波瀾了。

兩大盆炒面端上來,有青菜和肉絲,嘗一口味道也不錯。

姚燕語忙把自己的那碗推到衛章面前:「給你一半兒。」

「你先吃。」衛章抬手給她推了回來,「剩下再說。」

姚燕語嘟了嘟嘴巴,心想是你要吃剩下的,別怪我不客氣。於是拿起筷子挑了炒面,大口的吃。

衛章吃了幾口,忽然抬頭看她。

姚燕語被這灼熱的目光看的渾身不自在,努力咽下面條,問:「看什么?」

「想不到你還挺有男人樣兒的。」衛章輕笑著,抬起手來在姚燕語的臉蛋兒上一抹。

一點炒面的醬漬抹在他粗糙的手指上,在姚姑娘尚未反應過來之前,已經被他吮到了嘴里。

呃……姚燕語的兩頰又燒了起來。幸虧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小鋪子門前的燈籠也不夠亮,沒有人發現這位穿著一身綢緞衣衫的小公子哥兒臉上的緋紅。

接下來姚燕語一句話也不說了,低著頭老老實實地吃面。一大碗面只吃了三分之一就飽了,於是抬手把面碗推到了對面。

衛章已經解決完了他自己那一碗,剛好接過姚燕語的這晚來,看也不看,大口的吃。看著他吃得那么香,姚燕語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默默地嘆了口氣,唔,好像沒怎么吃飽啊!

當然,兩個人騎馬跑到桃花壩來吃飯是次要的,重要的是雇車。

結賬的時候,衛章從懷里拿出幾個銅板放在桌子上,喊了掌櫃的一聲。掌櫃的肩膀上搭著個白手巾笑臉跑過來,欠了欠身子:「二位吃好了?」

衛章的手指在桌面上點了點,說道:「掌櫃的,跟你打聽個事兒,你知道這鎮子上誰家有馬車往外雇的嗎?」

掌櫃的抬頭悄悄地看了衛章一眼,被衛將軍一身的凜然正氣給逼得又趕緊的收回了目光,欠身笑道:「原來是有不少,咱們這兒大小是個碼頭,接個人運個貨的事兒天天都有。可是現在……這位爺您也看見了,官府這不是在修堤壩嘛,鎮子上村子里的男子們都不准外出。馬車怕是……不好雇了……」

衛章這個人天生氣場太強,臉色太冷,眼神太犀利,掌櫃的一邊說話一邊看他的臉色,說到後來都沒聲音了。

姚燕語在旁邊看著,便忍不住插嘴:「這位掌櫃的,我們也知道修堤壩這事兒,不過我們的確需要馬車,而且還不少。大概二十輛左右。」說著,姚姑娘從荷包里拿出一錠五兩的銀子來放在桌子上,微笑道:「如果你能幫我們的話,這銀子是謝錢。雇車的錢也好商量。」

「這是給我的謝錢?」掌櫃的看著銀子眼都綠了。五兩啊!他辛辛苦苦一個月也賺不到這些銀子。

姚燕語微笑點頭:「當然。不過我們要車很著急,而且我們是走遠路的,車要過慶州和濟州。」

「啊?」掌櫃的有些為難,「慶州和濟州兩縣發了大水,金河決堤了,那邊都是難民,路也沒得走了。你們要過那里,怕是很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