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醫館開張,冤家路窄(1 / 2)

侯門醫女 滄海明珠 5052 字 2023-02-08

九月十六,甲辰日,宜嫁娶,遠行,開光,求嗣。忌破土,掛匾,伐木。

這日一早,已經被皇上封為三品右將軍北征指揮使的衛章衛將軍全副披掛上陣,帶著他的四十名烈鷹衛以及兩千鐵騎,出北城門,往錦州方向去,持兵符調動錦州駐扎的五萬精兵開赴鳳城,為北征軍的先鋒官。

自從那日在葯場一別,姚燕語便再也沒見他。

一來是太忙。一共三天的時間,從皇上決定對北宣戰,到冊封衛將軍及他的副將,從鎮國公,誠王府及各位武將世家相聚御書房跟皇上商議戰略方案到衛章親自去兵營點齊兩千精兵,收拾戰備物資,一共也只有三天的時間。

衛章幾乎不眠不休忙的腳不沾地,終於在十六這日開北城門,帶兵先行北上。

不管朝廷派誰為主將,甘州豐城的百姓卻正在水深火熱之中,需要朝廷發病營救。況且,衛章帶兵先走,去錦州調集五萬兵馬之後,朝廷這邊的主將也該啟程了,算算時間是剛好的。

這次因為是去北胡,如果戰事不順的話要拖到冬天,皇上的意思,像鎮國公這樣年齡大的老將就不要去了。讓年輕一輩歷練一下,另外也歷練一下皇子。

於是便由韓熵戈掛帥,雲琨為副帥,帶奉化大營和西山大營的十萬兵馬在衛章之後開拔。

打仗么,歷來打得都是銀子。軍餉,糧草是兩大重點。

於是皇上又人命大皇子恪郡王為北征督軍,負責征集遼化,奉安兩地的糧草,帶三萬人馬,運往甘州。

北征先鋒官一走,天氣也跟著晴朗起來,雲都城終於有了秋天的樣子,天高氣爽,碧空如洗。

姚燕語靠在廊檐下的欄桿上看著院子里幾盆爭奇斗艷的菊花,心想這老天爺說起來好不諷刺,好像那幾天的雨是專門為了北征而下的。

那天,他瘋了一樣的吻她。

那滾燙的燃燒著的呼吸仿佛剝掉所有的偽裝和枷鎖,融化了他,也融化了她。

那張英俊冷睿的面孔如此真實,同樣通紅洇著血色的眼眶在他瞳膜上晃動,那眼神同樣渴求而焦慮。

他的嘴唇濕潤溫暖,罩住她的,用力汲取熱度,他咬破了她的唇,吸吮著她的血珠,似乎要把她的靈魂一並吸走。兩顆心撕磨出血般揉到一起,疼,卻千真萬確糾纏在一起。

真是要命啊!姚姑娘默默地嘆了口氣,不過才離開一天而已,她居然就那么想他了。

想想自己兩世為人都沒嘗過這種滋味。果然是食不甘味,睡不安枕,輾轉反側,憂心焦慮。

好像,上輩子跟男朋友分手也沒這樣吧?分了就分了,她雖然也遺憾了一陣子,但還是收拾行李飛去國外求學了。當時她覺得,不過是個男人而已,這個走了還會又更好的,何必哭哭啼啼放不開?

為什么到了這輩子就這么沒出息了呢?這還不是分手呢,只是暫時的分別而已。他說了回來就成婚,為什么自己還是這么不開心呢?姚姑娘把手里的一朵菊花瓣一片一片的丟到花叢里,悠悠的嘆了口氣。

旁邊,看慣了這種情景的翠微無奈的皺著眉頭回頭看了一眼翠萍。

「真真急死人了!」翠萍更著急,一跺腳轉身走了。

「姐姐,姐姐!」小丫頭香薷從前面跑了過來,遇到翠萍趕緊的回道:「前面來了官差,說是來接姑娘的,還送了東西來。」

「哪個衙門的官差?送了什么東西來?」翠萍皺眉問。

香薷無奈的回道:「奴婢也不知道,管家讓奴婢進來請姑娘出去呢。」

翠萍本來就煩悶,聽了這話更不高興,罵道:「真是沒用,這點兒事都弄不清楚,還進來回話?」

那邊姚燕語已經聽見了,遂把手里的花梗丟到一旁,站起身來說道:「你罵她做什么?走,咱們前面看看去。」

翠微和翠萍忙跟上,翠萍又瞪了香薷一眼,小丫頭偷偷地吐了吐舌頭,趕緊的跟了上去。

前面來的卻是兩個穿著醫官官袍的男子,看服飾上的紋綉應是從七品司醫。二人的身後還跟著四名女子,從穿著打扮上來看,應該是醫女。

姚延意不在家,姚萃菡小姑娘身體不舒服,寧氏正陪著她,所以不曾驚動。姚燕語至前廳來,那兩位司醫見著人忙上前行禮:「下官參見姚主薄。」

大雲朝太醫的級別正一品到從七品,一共十四級別,分別是太醫院令,右院判,左院判,飲膳太醫,上太醫,御醫,內醫正,御醫員,主薄,吏目,醫官,醫士,醫員,司醫。

另外醫女也有級別,便是八品到十品,分別是御醫女,內醫女,掌葯醫女,典方醫女,見習醫女,醫女。

因為姚姑娘現在是五品主薄,所以她找了個空閑補了補有關這方便的知識,認得這兩位是從七品司醫。

「二位大人快快請起。」姚燕語忙抬手虛扶了一下,心想本姑娘今日也過了一把官兒癮。

一時,讓座,奉茶畢,姚燕語因問:「不知二位來是有何要事?」

其中一位司醫起身回道:「回姚主薄,我等是奉老院令之命,來請主薄去醫館議事的。」說著,又轉身擺了擺手,兩個醫女各捧著一個托盤上前來,托盤上放的居然是太醫院的官袍官帽。

「這是姚主薄的官服冠冕,還請主薄更衣後,隨屬下去見院令大人。」

姚燕語差點樂出聲來,心想還真成啊!居然把官服冠冕給送來了。

「好,如此就煩請二位稍等片刻。」姚姑娘裝模作樣的站起身來,朝著旁邊的翠微眨了眨眼睛。

翠微和翠萍倆人也都憋著樂,卻是一臉的得意。

麥冬和半夏兩個小丫鬟上前去接過姚主薄的官袍冠冕,姚燕語沖著那兩個司醫點了點頭,轉身去了後面。

翠微和翠萍朝著那兩個司醫福了福身,客客氣氣的說道:「二位大人請先用茶。」然後轉身追著她們家姑娘去了。

回到後面,姚燕語抬腳把鞋子一踢,嚷道:「快!把本官的官袍拿上來!」

翠微和翠萍興致勃勃的把衣服展開來看。這是一套專屬醫官的月白色貢緞官袍,朱紅寧綢里衣,袖口領口都是如意雲紋圖樣,胸前綉五彩絲線綉著吉祥白鷳,腰封綬帶都遵從五品官職禮制,款式跟男子的官袍一樣,就是尺寸小了許多,針腳細密,做工很是精致,一點也看不出是這么短的時間趕制出來的。

冠冕乃是銀絲冠,從男子的樣式,橫著一根銀簪,簪頭亦是白鷳鳥頭的樣子。

翠萍拿著那銀絲冠,笑道:「姑娘以後要做男兒家裝扮了。」

「正遂了我的願,趕緊的。」姚燕語站在那里張開雙臂,等著丫鬟們伺候更衣。

翠微翠萍不敢怠慢,忙上前去把姚燕語身上的襦裙脫下來,換上五品主薄的官袍,另把她的長發重新梳理,綰成大雲男子常用的獨髻,然後把銀絲冠扣在發髻上,用銀簪別住。

「好啦!」收拾利索後,翠微開心的看著鏡子里的姚姑娘——月白官袍,銀絲冠冕,眉清目秀,齒白唇紅。怎么看都是一個風流俊俏的小書生啊!

「嘖!」姚燕語不滿的搖搖頭,「太弱了!」

翠萍笑道:「這就很好啦!難不成姑娘想跟將軍一樣威武嗎?」

「好啦!好啦!別讓人家久等了。還請姚主薄這就上任去吧?」翠微從一旁拿了一把折扇遞到姚燕語跟前。

姚燕語笑著拍開:「我又不是紈絝子弟,拿把扇子作甚?再說,這都九月里了,誰閑著沒事兒還弄把破扇子拿著?」

翠微啪的一下把扇子打開,有模有樣的扇了扇,嘆道:「哎!姑娘這就不懂了吧?咱大雲朝的公子哥兒們,要的不就是這風流的做派么?」

「哎呀,我不要這個。」姚燕語起身,又在穿衣鏡跟前轉了轉,笑道:「還別說,這身衣服還挺合適。」

「他們專門量了姑娘的尺寸去,怎么能不合適?」翠萍轉身去收拾包袱,把姚燕語隨身帶的東西諸如銀針,手術刀包,燒酒,還有常備的一些葯粉等都裝了進去。

姚燕語看都妥當了,方帶著兩個大丫鬟去寧氏的房里。

寧氏已經聽說司醫前來的事情,見姚燕語這一身官袍很是耀眼,於是笑道:「咱們家可有兩個五品官兒了。你竟比你哥哥還高半級。」

姚燕語笑道:「我這個怎么能跟哥哥比。哥哥可是頭榜進士呢,那是十年寒窗苦讀得來的。」

「你這個也是靠自己的辛苦努力得來的。」寧氏笑著,又叮囑翠微:「你們跟著出門,要小心服侍。對了,叫杜三娘子跟著,大街上來來回回的,萬不可有什么閃失。」

姚燕語笑道:「嫂子放心,想必醫館里也沒什么事兒,我去見見師傅就回來。」

「去吧。」寧氏含笑看著姚燕語出去,又忍不住對馮嬤嬤嘆道:「唉!你說這都多少天了?終於看見她的笑臉了。我只當衛將軍把她的魂兒都帶走了!」

馮嬤嬤也嘆息著搖頭:「誰說不是呢,這幾天可愁死奴才了。」

「今兒好了,你看她的魂兒又回來了。」寧氏笑道,「去吩咐廚房,晚上弄點她愛吃的菜,等二爺回來了,咱們也慶祝慶祝。」

馮嬤嬤笑道:「奶奶說的很是,姑娘今兒去衙門了,咱們是該慶祝一下。」

卻說這大雲國醫館占用的是之前一座廢棄不用的衙門,早年間太祖皇帝開辟了一個遷丁司,專管戰後流民飢民的遷徙安置的,至聖祖爺年間,大部分流民都安置完畢,遷丁司也失去了原有的作用,其職務便逐漸被戶部,工部等衙門給分割,遷丁司沒有了,白留下這三進三出的大院子,里面還有幾棵古樹。

皇上下旨後,工部侍郎派了人緊鑼密鼓的把房屋修繕粉刷,里里外外的收拾了一遍,又調了大庫房里的案幾桌椅等一應家私擺進去,張蒼北老家伙又從皇上的御花園里賴了幾十盆菊花往後院里一擺,把這一畝三分地兒收拾的舒舒服服。

姚燕語來的時候,這老家伙正在後院擺了榻幾,靠在那里曬著太陽吃著點心,抱著一本野書雜記看得帶勁兒呢。

俗話說上梁不正下梁歪,姚主薄來上工,也端的好陣勢。

身後跟著丫頭仆婦五六個,進門後,錦緞坐墊鋪上,軟軟的靠枕擺上。

院子一角,菊花從中,紅泥小爐支好,竹炭點燃,自帶的清泉水煮上,黑陶茶罐里是自家茶園里產的茶葉,用雕花錫紙包著,打開後便清香四溢。

原本靠在窄榻上的翻著一本雜書的張院令聞見茶香方陡然抬頭,詫異的問:「什么茶,居然這么香?」

姚燕語微笑著躬身施禮:「下官參見院令大人。」

院令大人一擺手:「行了行了!別來這些虛禮兒了!趕緊的,把你那好茶給大人我端一碗來。」

「水還沒開呢,茶水還得等一會兒。」姚燕語一轉身,張蒼北老院令的對面坐下,低頭看了一眼老家伙手里的書——《桃花記》。

嗯?居然看野史雜書?還這么公然在醫館里看?

姚燕語嘆了口氣,拱手問:「院令大人,不知您正專心研習的是何古方?」

「我沒看古方,我看的野史。」張老頭理直氣壯的說著,伸手摸了塊點心往嘴里填,看的入迷。

姚燕語無奈的嘆道:「大人,那您叫下官來此作甚?是陪著您看野史呢?還是看著您看野史?」

「嘖!真是不思長進!」老家伙嘆了口氣,坐直了身子看著姚燕語:「這衙門是專門為你設的,老夫其實就是個擺設。你總不能老躲在家里害相思病吧?打今兒起,這兒就交給你了。我只管喝茶吃點心看野史雜記,一應公事都是你料理。」

「那您管什么?」姚燕語無奈的問。

「我?」老家伙指了指上面,嘿嘿一笑,意思十分的明顯:老夫給你撐著上面的那片兒天。

姚燕語點了點頭,明白了。

「那接學生的那兩名司醫和醫女呢?他們管什么?」

「那是老夫的四個隨從,一並都帶過來了,這里不是有二十個屬官的缺嗎?讓他們也混點俸祿,吃口官飯。老夫也省得再給他們一份例銀不是?哦,淺顯的醫理葯理他們還是懂的,你若是不放心,盡管考證。」

「放心,放心。院令大人帶來的人,學生怎敢不放心呢。」姚燕語笑了笑,又左右看了看,嘆道:「可是,老師,俗話說春困秋乏,學生這幾天乏得很,實在是什么也不想干,只想混吃等死,這可如何是好?」

老家伙『嗯』了一聲,說道:「那就每天來這里混吃等死。不能貓在家里。否則戶部不給你發俸祿。」

「啊!明白。」姚燕語笑眯眯的點頭,站起身來,朝著老家伙深施一禮,「老大人且請坐,學生在這院子里各處轉轉。」

「隨便轉。看著哪兒不順眼的就叫人整理整理,家里若有好花,也搬幾株過來,裝點裝點咱們這衙門,好歹還是國字號呢!」

「是。」姚燕語答應一聲,一擺手,杜三娘子翠微翠萍等人麻溜兒的拿起坐墊抱枕跟著姚主薄走了。

姚燕語在這座國醫館里轉了一圈,最後選在一棵月桂樹底下,揮了揮手。

杜三娘子便叫了那兩個司醫來幫忙從屋里搬出一張窄榻放在樹下,另外又搬了個小幾放在一旁。

然後兩個丫鬟又一通忙碌,鋪設坐墊,靠枕,姚主薄舒舒服服的躺上去之後,翠微又體貼的拿過一床薄毯給她蓋上。

於是,姚主薄閉上眼睛,開睡。

其實哪里能睡得著?姚燕語閉上眼睛就開始盤算,想這醫館到底該怎么弄下去。

不得不說當今皇上真的很會利用人,居然想出這么個主意來。這說出去,皇上禮賢下士,不拘一格用人才。實際上呢,他也就搭起個空台子,卻把自己給弄上台來給他唱大戲。

只是姚燕語一點也不生氣,在這個朝代里,芸芸眾生誰不是皇上手里的棋子?能被利用,說明還有利用的價值。否則任憑你在角落里被人踩死,又有誰能管?

怕的就是人家台子都給你搭起來了,你卻唱不出一支像樣的曲兒來,最終被人轟下去。

前幾天在家里,姚燕語想的全都是衛章,從認識他到被他瘋狂的吻,每一次在一起,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件事,每個眼神每個動作,她都像是著魔一樣,反反復復的想不完。

到了這里,心里一下子清明了許多。不是忘了他,而是把他妥善的收藏起來,裝到了心里最安全的角落。

也該做點自己的事情了!男人馳騁疆場建功立業,女人也不能真的在家混吃等死。姚燕語默默地嘆了口氣。